北芙感觉喉咙哽咽着,她努力地压抑着发颤的声音道:“倘若今日我没有到这死牢来,你们可会瞒我一辈子?”
“也许会吧,他告诉我,你就是那位农家女,我一直都是不信的,如今你这是承认了!”
“我并非有意隐瞒,前世的恩怨不想提起罢了,重活一世,只想轻轻松松地活着。”
顾琮之不懂何为前世,何为今生,他只知道顾怀没有错,只一眼就认出北芙就是六年前的农家女!
北芙伸手将脸上的泪水胡乱抹去,抬起头看着已是不停胡言乱语的男子,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显得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顾琮之还是第一次在北芙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不禁后背暗暗发凉道:“你要做什么?”
北芙从容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走向前。
顾琮之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犹豫了一番想要阻止她:“此事还需跟阿苑商量!”
毕竟折磨他,已是顾怀这六年来唯一能发泄内心痛苦的事了。
北芙一双眼底泛着微红,像是一层血雾把人笼罩着,她浑身紧绷着,手起刀落只是一瞬间,就将男子的双眼给剐了出来,眉头都未皱一下,似一头冷血的野兽一般。
男子凄惨的叫声传来,顾琮之诧异的盯着北芙,她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她的一袭白衫染成了红裙,手里的匕首鲜血淋漓,忽然一发狠就将匕首插入男子的头顶,一双哭红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男子道:“只要此人活着一天,阿苑就会被愧疚折磨一天,由我手刃了他,也算是大仇已报,如此往事即以随风消散。”
她喊他“阿苑”时,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在顾琮之惊愣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拔出匕首,鲜血猛地溅在她白皙的脸上,晕染开来,愈发明艳妖媚。
“时辰不早了,阿苑该回来了吧。”
北芙将手中的匕首随意丢弃一旁,微微抬眸看向顾琮之,低低地呢喃着。
东宫门外,车辇还未停稳,前来撑伞的随从还未将伞打开,就见顾怀纵身一跃下了马车,丝毫不顾忌雨水浸湿衣衫。
绪风紧随其后,见着人就大喊:“北芙姑娘何在?”
在场的侍卫侍女见状纷纷回避,不敢上前说话,方圆见状,心中自然也是害怕的,可她是当事人,自然被旁人给推了出来。
“回禀太子殿下,姑娘得了失心疯,将殿下的寝殿砸了,所以奴婢才命人将她收押起来。”
顾怀紧抿着嘴,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渗着骇人的寒意,一脚就将方圆给踹翻了。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竟敢对姑娘私自动私刑,押去哪里了?”
绪风见状上前踩在了方圆的脖子上,此时若是用力,瞬间就能将她的脖子给踩断。
方圆被绪风踩得呼吸困难,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满头是汗,到此时她才回过神来,北芙是轻易惹不得的。
“快说!”绪风耐心已无。
“死牢,押去了死牢!”一旁的侍卫纷纷下跪,正是刚才动手的那几位,此时已吓得满脸煞白。
顾怀只觉脑袋“嗡嗡”作响,面色大变,人都恍惚了起来,跌跌撞撞朝死牢跑去。
“给我好好看着他们,可别轻易让他们寻死了,哼!等着吧!”绪风恶狠狠丢下一句话,快步跟上顾怀。
云祁听命将方圆和几名侍卫拿下,此番举动,惹得东宫上下人心惶惶。
顾琮之见顾怀匆匆赶来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来。
顾怀看着眼前的一切,陶瓷罐里的男子已命丧黄泉,双目瞪圆死相极其惨烈。
忽然的惊慌失措让顾怀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心脏,刺痛感传遍全身。
他努力压制着颤抖的手道:“她都知道了?”
顾琮之点了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此事他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人呢?”声音也在颤抖。
“她将他杀了以后,就走了。”
顾怀只觉呼吸一瞬间彻底停止了下来,他来不及多问,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冲了出去。
“殿下,这边有血迹!”绪风眼尖,一眼就瞧见一滩血水,定是北芙衣衫上的血渍。
顾怀顾不得其他,顺着血迹来到庭院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北芙似乎感受到身后有人,转身就瞧见站在雨中的顾怀,神色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慌张不安。
“阿苑!”她小声低喃道。
顾怀一愣,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阿苑!”北芙又呼唤了一声。
顾怀的身体猛地一颤,全身紧绷起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从他的心底翻涌上来,冲到了他的咽喉处,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是害怕,是惊喜,还有一丝不可置信!她竟喊他阿苑,和六年前一般喊他阿苑!
顾怀猛地冲了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阿苑,阿苑,阿苑……”
北芙小声低喃着,执着地喊着他的名字,好似要将这六年都补回来一般。
“嗯,我在,我在……”顾怀声声回应着,心又开始泛疼,一路疼到了心底,疼得他心慌意乱。
“太子殿下,快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可别着凉了!”
绪风眼睛进了沙子,也开始泛红起来,只是此刻他不得不打扰,两人浑身湿透地拥抱着,在这凉亭里吹着冷风,实在是不妥。
闻言顾怀将北芙一把抱起,往寝殿走去。
北芙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之间,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淡香味,忍不住拿鼻尖蹭了蹭他的喉结道:“你的寝殿被我砸了,可惜了那些珍宝。”
顾怀眼睫垂下低头看她,她鼻尖红红的,看起来有几分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喉结慢慢滚动着,忍不住用鼻尖去触碰她的鼻尖。
很快,他又抬起眼,哑声道:“无事,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