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芙感到一阵阵的恐惧涌上心头,心里充斥着种种恐怖的幻想,忍不住幻想着陶瓷罐子里是何画面。
“呕……”她忍不住捂嘴一阵干呕。
好在今日没怎么进食,胃里空空的,只是干呕了几声。
“你认得我?”
北芙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鬼,令人不敢直视,就像僵尸一般,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我不认得,不认得!”
男人矢口否认,不敢直视北芙的双眼。
“你既然来到这里,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正是顾琮之,他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熟练地将牢中四角的蜡烛一一点燃,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北芙不禁诧异,见他如此熟悉这里,想必不是第一次来。
“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阿苑那里我如何交代。”
原来顾琮之一直未曾离开,偷偷藏起来看着,他缓缓来到陶瓷罐前,伸手欲去触碰罐身,男子见状,脸上瞬间露出惊恐之色。
顾琮之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此人是谁?为何将他做成人彘这般折磨他?”
许是周围亮了起来,又许是顾琮之也在这里,北芙这才觉得稍稍安心一些。
顾琮之的半张脸埋在烛火的阴暗中,显得尤为的诡异。
“你可怜他?你可知折磨他的人这些年来又是如何过的?”
北芙一愣,不明所以,折磨他的人难不成是顾怀?
“你可还记得我们被山匪劫持关进土牢,我与你说的一个故事?”
北芙点了点头,说的就是她与少年顾怀的故事,她怎么会不记得。
“我从前只是以为你与那位农家女长得像而已,可太原阮氏灭门那日,阿苑与我说,你就是她!”
顾琮之忽然转身直视北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北芙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矢口狡辩着。
顾琮之似乎早就料到北芙不会轻易承认,听到她如此回答一点也不觉奇怪,只是伸手捏住陶瓷罐口的脑袋,强迫他直视着北芙,阴森森开口道:“你好好瞧瞧,可认得她?”
男子被迫看着北芙,眼底全是惊慌恐惧之色。
“不认得,我不认得,不是她,不是她!”
“你在这死牢里也待了六年了,太子殿下每月都会来看你,每来一次就会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六年过去了,如今你浑身上下只剩脑袋是全乎了,你的双手,双腿和身子早就喂了野狼,本王知道你过得生不如死。”
男子闻言,眼泪滚落而下,哭声撕心裂肺,裹满了绝望。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男子嘶吼着,神色又疯又癫!
顾琮之将他松开,从袖中摸出一块锦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随之扔在一旁继续道:“他怎么会轻易让你死去,他就是要一点点的折磨你,让本王来猜猜,接下来太子会如何对你,他会将你的双眼挖出,将滚烫的铁浆灌入你的耳里,最后再将你的嘴封死,如此一来,你便听不见看不见,也说不得,可即便这样,他也绝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
北芙听得脊背发凉,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给我个了断吧!我不该易容成他的模样,不该去屠村,他折磨我六年,我已是人不人鬼不鬼,求求你给我一个了断吧!”
男子也接近疯癫,他的话犹如五雷轰顶,在北芙脑海中炸开。
易容!屠村!
北芙不禁想起汪长青的话,
“是你,那日屠村的并非顾怀,是你易容的对不对?”
往事一幕幕重现,她一直不明白她与顾怀朝夕相处,为何顾怀会如此狠心痛下杀手,原来那不是他,她竟恨了他那么久!
“是你,你没死,你竟然没死!不对,是我亲手将你杀死的,亲眼看见你断气的,你怎么可能活,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
男子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已经完全失了控,黑色的陶瓷罐不停地抖动着,时而笑着时而哭着,已是语无伦次。
“你为何要假扮他?”
北芙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拽着,紧紧的竟连气都吐不出来一般。
“死了,都死了,我也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我终于解脱了……”
男子癫狂地狂笑着,笑声尖锐刺耳。
“你快说啊!”北芙心如刀绞,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你们屠村那日,也是阿母受害之日!所以并非阿苑负你,你可知这六年来,他有多后悔,一夜之间,他深爱的两人都离开了他,他虽是活着,却是生不如死!”
顾琮之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般割着北芙的心,她内心深处,堆积了太多的痛苦的过往,无数狂乱的记忆,宛如滔滔江水泛滥成灾,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冲击着她脆弱的身躯,愧疚之意排山倒海而来,令她几欲崩溃。
“他什么都没说,他为何什么都不说,害我恨他这么久!”
“他恨自己,为何当初不亲自去接你,这些年,我看着他深处愧疚中难以自拔,一边是阿母,一边是你,你让他如何选!那时阿母有生命危险,他只能先选择阿母,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未曾见到阿母最后一面。”
他一直恨自己无能!
北芙眼泪纵横,脑海中不断闪现她对顾怀的戒备和抵抗,不敢去想那时候他有多痛。
“他后来可好?”北芙伸手捂住胸口,钻心的疼。
“我赶到时,你已是尸首一具,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大火吞噬,那日的雨就跟今日一样,整整下了一个晚上,而阿苑,就在雨中站了一天一夜,阿母尸骨未寒,他却不肯离去,我唯有跪在地上求他,他才肯跟我回朝,处理了阿母的后事后,他就病了半年,整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躺着,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