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开了春,天气骤暖。青兖二州,叛军尽数被灭,日子太平了许多。绥山之上,佳木渐绿,春草生花;山下邗水,静静流淌。 今夜,月明千里。 码头上泊了客船,岸上来了位姑娘。那女子说不尽明眸皓齿,体白身纤,刘裕闻着胭脂味儿,早早奔出了茶馆。 姑娘身着布裙粗衣,一旁乐师环绕。月亮洒在女人身上,一笛,一影,缓板轻演。游人往来,脚步都不由得轻了,方圆之间,众人屏息。乐师和着笛声,唱酥了沿岸游子: “明月, 明月, 月明三更胜雪。 春风春夜关山, 对花对酒少年。 年少, 年少, 耳鬓厮磨忽老……” 清音数曲后,女人随乐师们收拾琴瑟,水边众客也俱散去。花月人影,一时纷纷乱乱。 “姑娘演的,是什么曲?” 刘裕移步,硬凑上前。 “我认得你,一年前,我在这里见过你。”女人微笑。 “我也记得你的笛声!”刘裕兴奋道,“姑娘如何称呼,此行哪里去?” “卧槽……师父……”刘裕头壳上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脑瓜崩。 “人家姑娘,在跟老子说话呢。”师父背手弓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刘裕身后。 “大叔,贱妾拜手了。小女臧氏,乳名爱亲,京口人氏。我自幼转徙江湖,这趟是顺着邗水,乘船到京城。桓家二公子大婚,请了半个南国的乐师,我们也去赶场。伎人漂泊,南北不定,东西无准。” “京口……我们是同乡啊!在下刘寄奴,丹徒郡京口里人氏,男,二十二岁,未婚,体格健壮,相貌端正……”师父一个脖子拐,打断了刘裕。 女子端详那刘寄奴,炭头黑脸,五大三粗。姑娘的眉眼悄悄含了巧笑,却故意不作理会,又向师父作揖答谢道:“那年经过广陵,险些遭了水贼的戕害,多亏大叔古道热肠,援手相救!” “老夫早忘了这茬。移五十步,那边是我开的馆子,以后经过广陵,饥了渴了,就来歇歇。” “姑娘,我看你斯文端庄,身上倒是没有一点风尘气……”不等女子回师父话,刘裕在一旁插嘴,凑近了,放低声音,又道,“何故流落倡优?” “……” “我他妈给你一脚。”师父一记正蹬,把痴汉踹翻河里。 入夜,小茶馆中,老头儿弓着身,慵懒地趴在桌上打盹。后厨一阵黍米香,刘裕端了热汤热饭过来。老头儿斟一杯清茶,啜一口,踱步到院里,弯腰将茶水洒在楸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