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送东西的小女孩，也曾在门口喊道：“林塞山脉真好啊，果子特别甜！”

喊完之后，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啊，真是的，我怎么又在自言自语了！”

女孩有些哑哑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传入老人的耳中，刻意提高的音量完全不像是自言自语。

老人转头看向屋子里的盘子，那里面放着一堆红色的野果。

当野果积攒到了一定数量，老人把它们洗净，取出果核，切碎，然后在锅里熬成了果酱，把果酱装进瓶子。

她把果酱放到了窗口，这样一来，等下次那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她就不会忘记把这个果酱给她。

然而，下次来交换东西的并不是狄赖，而是一个林塞女巫。

“那个……丫头呢？”站在窗口的老人咳嗽了两声，问道。

那位林塞女巫低头放着篮子，在交换东西时，她们很少见面，即使见面也是传递必要的信息，很少闲聊。

就在老人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那个林塞女巫开口了：“最近欧若拉生病了，她在照顾她。”

老人张了张嘴，想问欧若拉是谁，可那个林塞女巫已经那好东西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瓶果酱一直放在窗口。

第四天晚上，木屋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老人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林塞女巫们在空地上点起了篝火，那些新来的女巫们也从山坡下上来了，她们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而篝火不远处，放着五辆马车。

狄赖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激动不已：“太棒了！太棒了！我们竟然真的组装出了马车！”

因为缺乏物资，林塞女巫每次都把劫回来的马车拆解，所以虽然有不少马车零件，但拼装起来还是费了不少功夫，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会决定在五辆马车全部造好的这天聚会庆祝。

狄赖一边绕着马车转，一边感慨：“我们都是天才！我们太棒啦！咳咳咳……”

“你已经感慨好久了，狄赖。”火堆边的人们笑道，“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怎么欧若拉病刚好，你就生病了？”

“你一整天都在跑来跑去的，你不累吗？”

“来烤烤火吧，狄赖。”

……

“嗯……可是我生病了，”狄赖的手交织在身前，微微偏头，问道，“你们不怕我传染你们吗？”

听到这句话，人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狄赖一直避开大家，刻意与大家拉开距离。

“过来坐吧，狄赖。”莉莉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那只是一个小感冒，你很快就会好的。”

狄赖跑过去，贴在莉莉丝身边坐下了，嘿嘿地笑着。

“是的，只是感冒而已，不用担心，”瑞吉蕾芙说，“塞赫美特和洛塔会为你熬草药。”

“我才不要吃草药呢！”狄赖的脸马上耷拉了下来，“那些药可苦了。”

“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继续学习，”丽萨说，“先是照顾欧若拉，之后是生病，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学认字了。”

“哦……如果病好了就要认字，”狄赖把头埋在莉莉丝身侧，“那我希望自己一直生病。”

“那你就要一直吃药了，”正在腌制烤鱼的莉迪亚笑道，“你这几天不是一直说没有食欲，嘴巴里面也没有味道吗？”

“嗯……”狄赖转了转眼睛，伸手指道，“塞赫美特很忙，才没有时间给我熬草药呢。”

在不远处，塞赫美特和卡喀亚正拿着坛子喝酒，那酒是大家用林塞山脉的野果酿造出来的，果香浓郁。

塞赫美特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喝得兴起，眼睛都眯了起来，给卡喀亚讲过去的冒险故事：“……那次雪狼的任务报酬可真是丰厚，悬赏者足足给了我三个金币……当然，这是我们应得的，雪狼的栖息地确实很难找，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高的雪山，一旦走进去，就很难辨清方向……”

“哈？”喝得醉醺醺的卡喀亚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见过雪山？”她不满地皱起眉，“姥子什么没见过？姥子什么都见过！雪山而已，在逃命的时候，我们也见过雪山哩！”

塞赫美特问：“那你见过雪狼吗？”

“雪狼？”卡喀亚挥了挥手，“听它的名字，就知道它很弱。”

塞赫美特摇头：“不不不，它们非常狡猾，而且它们的毛皮是白色的，你很难在雪地里发现它们。”

“哈？”卡喀亚道，“再狡猾也只是狼，它能比魔兽强吗？如果你觉得它强，一定是因为你太弱了！”

“你在说什么。”塞赫美特反驳，“我可是最顶尖的赏金猎人！这世上没有比我和贝斯蒂更出色的赏金猎人组合了！”

卡喀亚侧头：“好啊，那就让我来试试，看看你到底强不强。”

“来吧，”塞赫美特说，“其实我早就想和你比一场了！”

她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把武器给我！”

贝斯蒂和斯露德对视了一眼，分别捡起一根细长的柴火棒递给她们。

“哎呀，不好意思，”贝斯蒂摊了摊手，“塞赫美特一旦喝多，情绪就会变得高昂。”

“没关系。”斯露德微笑，“卡喀亚一直都这样，我们已经习惯了。”

在塞赫美特和卡喀亚用柴火棒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其他女巫们正围在火堆边和乐融融地吃烧烤。

“嘶……”狄赖被烤肉烫到了，张开嘴，用手在嘴边扇风。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洁希德和奥特琳喊道：“狄赖，慢点吃呀。”

“你不是觉得没有食欲吗，为什么还吃这么急？”

“就算没有食欲，我也要吃，因为莉迪亚做的饭最好吃了！”狄赖正说着，看见伊迪萨抱着欧若拉站了起来，狄赖“啊”了一声，习惯性地想要站起来，像往常一样去亲亲欧若拉。

但最终，她只是对着伊迪萨挥了挥手：“晚安，伊迪萨，晚安，欧若拉。”

“晚安，狄赖。”伊迪萨对着狄赖挥了挥手。

狄赖的情绪有些低落，莉莉丝摸了摸她的头：“多吃一点，好好休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嗯。”狄赖点了点头。

聚会还在继续，女巫们喝着酒，吃着烤肉，时不时爆出笑声。

洁希德和奥特琳垫着脚尖，讲述着她们在维尔博遇到的事：“当我穿上那些高跟鞋的时候，我的脚都快痛死了，就像走在针尖上一样，还有那个塑腰，它让我呼吸困难，吃不下东西，它们简直是刑具！”

“对，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失去尾巴的小美人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贵族女性走路为什么那么慢了，因为她们脚痛，还无法呼吸！”

大家哄笑起来，亚尔薇特也踮起脚，学着她们走了几步：“哇，这样怎么能走稳。”

纳利塔耸肩：“是的，这样根本无法工作，在迪福伯爵府的日子太无聊了，我每天无所事事，闲到只能去看那些裙子有什么区别，并等着吃饭。”

“贵族小姐们不需要工作。”一个林塞女巫说。

另一个林塞女巫问：“也许正是因为她们带着刑具，所以没有办法工作。”

“她们没有想干的事情吗？”又有人叹道，“这世上有那么多事，她们却只能困在刑具里。”

“要这么说，我们还在为生存而挣扎哩，我们也像是被困在一个大刑具里。”

“哈哈哈哈，好吧，要真有那种东西，我就打烂它，我才不会被任何刑具束缚！”

女人们很快说起了其他话题，直到有人笑道：“哇，你们看那边，卡喀亚她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赫美特和卡喀亚的打斗结束了，她们互相依靠着坐在了一起，手上的柴火棒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盛满果酒的碗。

她们喝着酒谈着心，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卡喀亚，我敢打赌，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赏金猎人。”塞赫美特说，“看看你身上的肌肉，看看你的爆发力，你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是的，我确实很棒哩，但是塞赫美特，你也不错。”卡喀亚点头道，“要是当初你也在，我们两个一定能切碎那些混蛋贵族的头！”

“没错，没错，打爆他们的头。”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齐声大笑，受到她们的影响，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莉莉丝，你看，塞赫美特太好笑了……”狄赖乐不可支，转头看向莉莉丝，却发现莉莉丝的视线停留在另一个方向——她在看远处的小木屋。

它还亮着灯，而那个老人正站在窗口。

“嗨，女士。”莉莉丝站起来，对着老人挥了挥手，喊道，“你好。”

随着这个招呼，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就连醉醺醺的卡喀亚都抬起了眼。

那个老人站在窗口，没有任何回应。

莉莉丝转过身，视线扫过林塞女巫们，看向了卡喀亚。

卡喀亚垂下眼睛，继续喝碗里的酒。

于是莉莉丝转过身，继续向那个老人喊话：“女士，您愿意来参加聚会吗，这里有很多美味的食物。”她顿了一下，又道：“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站在窗口的老人依然保持着沉默，一部分林塞女巫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如果您不愿意过来的话，我们可以让同伴把食物送过去，”莉莉丝继续问，“你介意我过去吗？”

回答她的，依然是长时间的沉默。

狄赖忍不住跳了起来：“喂，你说句话呀！莉莉丝她在好心邀请你，如果你不愿意来的话，我们可以把东西送给你，如果你不想要这些食物，你可以直接说不要，但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

站在窗口的老人终于开口了，她喊道：“让这个……又丑又凶的丫头过来！”

她的声音很干哑，断句也很奇怪，说出的话像是在生气，又像是诅咒。

但狄赖完全没有在意，她叫道：“我以为你是一个厉害的女巫，但是你却只能根据容貌判断别人，我明明是一个如此优秀的人，你却看不出来，哎啊，你的肤浅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真可怜！”

老人喊道：“啊，你这个……臭丫头！你给我过来！”

几个林塞女巫站了起来，挡在了狄赖前面，狄赖拉了拉她们的衣角，然后摇了摇头。

狄赖看向莉莉丝：“我觉得她不会害我，你觉得呢？”

莉莉丝微笑：“我觉得你说得对。”

狄赖便笑了起来，她仔细地挑选了一些烤肉和烤鱼，然后拿着它们走向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