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马车辚辚而行。几近正午,还没有上官道。
春春拨开车帘,问车妇:“怎么不走官道?”
车妇一面扯着饼在吃,一面恹恹的回:“实不相瞒,这并非是通往开封的路。”
“什么?”春春讶异地睁大眼睛,“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们?”
杨思焕也听到了赶车人的话,她沉思了片刻,然后说:“你是哪位贵人安排来的?”
车妇回眸一哂:“大人是个聪明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望大人耐烦一些,去见小人的主子一面。”
这马车同车妇皆是官兵安排的,说是为了答谢杨思焕,那时候杨思焕就已经觉得有些蹊跷,现在她更加确信,这就是郡主在整她。
杨思焕看着她:“是南陵郡主吗?”
赶车人摇头,不再说话。
春春揣揣不安,低声问杨思焕:“大人,怎么办?怎么办啊?”
杨思焕抿着唇,良久才道:“她若是君子,见一面也无妨,若是歹人,便是跑也跑不脱了。不妨就这样吧。”
杨思焕相信相由心生,昨夜那位郡主虽是麻烦了点,但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总不至于光天化日把她给杀了。
即便她如今仕途失意,但她也曾是在陛下面前露过脸的正四品要员,她如果在这里有了三长两短,影响是极度恶劣的。
况且,昨夜把那孩子扔下水,也是无奈之举,虽说叫他呛了水受了罪,那也好过被乱刀砍死吧。
昨夜杨思焕被扇了一巴掌,当众丢了面子。但凡那小子明些事理,经这一夜的思考,也该码清当中的是非黑白了。
话虽如此,当下了马车,立刻有五六把光亮的剑抵在杨思焕脖子下时,她还是被惊白了脸。
马车在山上废旧的破庙外停下,便是正午,这里亦是雾蒙蒙一片。
杨思焕后退一步,身前的剑就逼近一步,不远不近,叫她动弹不得。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型高大的锦衣女子,她正是四王的嫡长女,当今圣上亲封的安庆王。
安庆王扬着脸,背手上前:“你就是杨子初?”
“是。”
话音刚落,杨思焕被身后的人一脚踹跪在地,膝盖重重的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吃痛之余,杨思焕低下头去,竟笑了出来。
安庆王挑眉:“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杨思焕抬头,慢慢说道:“杨某时乖命蹇,逃过水匪,竟葬送山贼之手,终也没能殁于磊落之场,可笑,可悲啊。”
话音刚落,身后那人怒道:“混账!睁开眼睛看清楚,你叫谁山贼?”
杨思焕回:“劫持朝廷命官,是作乱;与官兵共谋而为之,是叛国。作乱叛国,名为贼。”而后抬眸定定的望着安庆王:“难道下官这样说,不对吗?”
安庆王闻言,居高临下地问:“你认得孤?”
原先杨思焕是不知道对方身份的,但听到斯人脱口而出的‘孤’,就明白了。
她看着安庆王,摇头。
这位看起来比皇帝还要年轻,但八王早夭,行九的齐王她认得,十王年岁尚小,那她只有可能是藩王的女儿了,而且是有封地的。
杨思焕一笑:“原来是郡王殿下。”
安庆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了套话。她望着跪在地上的人,沉默了片刻,转身进了佛堂。
片刻后,安庆王贴身的侍卫过来,向杨思焕行了一揖,抬手让道:“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春春忧心重重地拉着杨思焕的衣角:“大人...”
杨思焕扭头,低声说:“无事,你去车里等着。”
春春点头答应了,但她们却拦了他,不放他走。
这是要灭口吗?杨思焕叹了口气。
身后的侍卫催促:“大人,殿下还在等着您呢。”
杨思焕因此回过神来,提步跟着侍卫上了青石台阶。
寺庙的后院,古树的枝叶随风摇曳,年轻的郡王坐在树下的石桌旁,眯眼仰望影影绰绰的云海。
听到脚步声,她收回目光,指着对面的石凳:“杨大人,坐。”
杨思焕并未推辞,就坐了下去。身后的门被关上,院子里就只剩她和安庆王。
“殿下,下官十日之内必去开封赴任,否则...”
安庆王搁下茶壶,出声打断她:“孤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杀你,何需废这番功夫?”
杨思焕捧起杯子,低头摩挲着杯沿,听对方继续说:“但你轻薄了孤的王弟,这件事你定要给个交代。”
杨思焕的目中寒光一闪,立刻抬起头来:“殿下,下官虽粗鄙,却也是有原则的,亦不曾‘轻薄’过谁,是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
安庆王站起身来,冷哼一声,反诘道:“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