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景也望着他。
屋里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的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良久,文叔先开了口:“我是来道歉的,安哥儿的事,是我的错。”
周世景面无表情地看着文叔,抿着嘴不说话。
“但你要信我,这事真是个意外,再怎么说......”文叔慢慢低下头,声音也柔了下去:“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外孙,我怎会害他......”
周世景平静地回:“这我知道。”
语气淡漠疏离。
文叔的目光因此抖了抖,没有回话。他原是商贾人家的儿子,士农工商,文叔能嫁到周家,给周自横做继室是他修来的福分。
嫁过去之后,周自横对他很是漠然,直到他生下女儿周世胤,周自横依旧不大和他说话。反倒是周世景这个继子对他恭敬有加,把他当作亲生父亲对待。
当初周自横续弦也是因为周世景的请求,周世景这一辈,周家没有女丁,况且周自横还年轻......
父子二人在逃亡的路上走散,好不容易重逢,文叔本在云溪镇的文王庙礼佛,趁周世景离开杨家时闯入杨家人的生活。
周世景知道,他是想利用杨思焕来报周家和他女儿的仇。
如今先帝已崩,盛家已垮,文叔仇心不减。所以周世景才会权衡利弊留下来。
今日之事,周世景倒没有怀疑他,他宁可相信这是意外。
小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他不怪他,却是周世景自己心怀愧疚。
周世胤还活在世上的事,周世景知道,却不能说。
他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自然晓得孩子对一个父亲的意义。
只是周世胤现在执意不认文叔,那孩子心思颇重了些,千锤百炼的心智,周世景也猜不透。
周世景抬眸,注意到文叔鬓角又多了不少白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二十多岁。
他记得当年文叔嫁给他母亲的时候,还是个羞涩的少年郎,现在算起来也才四十左右,怎么就老成了这副模样?
周世景站起来,轻声说:“父亲......”因为这是在杨家,他已经好久没这样唤文叔了,但他什么也没再说,随手拿起那本《八股文选》奉给文叔。
“已经很晚了,父亲早些歇息。”说罢独自退出了书房。
***
沐休结束之后,一切回归原样。
早上天不亮,百官就聚在皇城之外,等待内侍宣召。
今日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杨思焕可能不知道,但像刘文昌、杨永清这样的老臣,却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永宣帝初登大宝的威严。
那日早朝虽是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是鲜血横流,转眼间龙椅又易了新主。
今天注定又是不平凡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