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相见,不复相见……”杨思焕低低地念着,想哭却哭不出来,就这么一步步往村口走。
***
云溪镇,方家大宅,一连敲了好几声,门房才将门打开。见来人是个满脸书卷气的后生,便问:“你是哪个?”
“我是贵府长房少主的同窗,姓杨。”
门房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女人,闻言先是一怔,将杨思焕上下打量一通,“她早就走了,你现在来做什么?”说着就要关门。
杨思焕当即伸出一只脚,抵在门下。
门房不禁皱眉,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书生,力气竟这么大,任她怎么用力也关不了门,她没好气地歪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杨思焕淡淡地回道:“我要见你家家主。”
“六福,你在和谁说话?”话音刚落,一个头戴方巾的人从院中走来,看起来应该是府中的管事。
门房指着杨思焕:“徐官家,有个书生,说是大小姐的同窗,大清早闹着要见家主。”
管家缓步踱出门来,扬脸道:“这位姐儿,我家大小姐已经去了山东,你在这里等到明年也等不来她。”
杨思焕还是那句话:“我要见你家家主。”
门房恼了,“诶,你这书生!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倔的人,一根筋的家伙,你将来要能高中才怪了。赶紧滚。”
管事将门房拂开,却是客客气气的上前询问:“小的瞧您面生,想必您是不曾来过府中的,请问姐儿为何要见我家家主?”
杨思焕将头偏到一边,背手道:“我来自是有要紧的事,劳烦通报一声。”
管事沉吟片刻,应道:“好,您稍等一下。”说着就抬脚进了门。
方家东院里,方连山正带着小女儿,在给塘里的鲤鱼喂食,母女俩有说有笑,玩得正起劲。
管事迈着大步走过来,躬身道:“家主,外头来了个人,说是大小姐同窗,一定要见您。”
方连山听了,挑眉道:“这种事情还要过来跟我说?打发她走。”
“小的本也这样想的,可那书生身上穿的衣裳是杭州云锦,气质出众,想来想去,大小姐的同窗里也就张家姐儿能对得上。”管家道,“小的听说张家姐儿乡试得了第一,此番刚参加了会试回来,有风声说她得了状元,也不知是真是假。”
方连山眯着眼睛,冷冷地瞪着天际,将手中鱼食一把撒进水里。抬脚往大门的方向去了。方家家业再大,也只是商户,家中近代没有出仕的,朝中无人,便是小小的县令,她方连山也不敢得罪。
杨思焕背手立在门口,抬头仰望朝霞,直到身后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发出低沉的声响。
她转过身来,看到管家面带微笑说:“我家家主请小官人进屋坐。”
杨思焕就跟着她一道进了院子,一进门她就被震惊了,院子里随处可见假山,沿着游廊走过去,大大小小的八角观景亭应接不暇,穿过几重仪门,七拐八拐才来到一间茶室。
屋子里装饰得古朴大气,整座宅子布置得浑然天成。她早听说方家家大业大,却也没没想到,居然一个小镇上能有这样豪华的家宅。
茶室里摆了八排六座的香檀木椅,扶手与椅背都用螺钿镶了平滑的贝壳碎,一切都是那样讲究。
杨思焕在下首坐定。
案首的方连山笑问:“敢问小官人姓甚名谁?”
“免贵,姓杨。”
语毕,杨思焕就发现方连山的脸色变了,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哦,你找我做什么?”
“有人托我来找您问一件事。”杨思焕道,“方老太爷弥留之际,留下的遗嘱可否给在下看一眼?”
方连山冷哼一声:“这是我家家事,你个外人少插手。”说罢,搁下茶杯道:“徐三,送客。”
中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眼前的人说变脸,杨思焕也愣住了。
可她答应过小书僮王文武,一定要搞清楚遗嘱的事,况且究其根本,方仕林若不是为了等她,或许就可以早点赶回来,她便道:“慢着,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便直说了,你若拿不出老太爷白纸黑字立下的遗嘱,我便要请县太爷来查明此事。
依本朝律法,私吞家产,杖二十。”
方连山低头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手,冷笑一声:“呵,徐管事,你听到了吗?这个乳臭未干的书呆子要告我。”
徐管事也笑了,没好气地说:“请吧。”
杨思焕起身道:“我只是想看一眼遗嘱,如果你们没做亏心事,何必藏着掖着?”说罢就提步出门了。
没过多久,县衙来了一伙差役,将方连山“请”到县衙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