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话语都在此刻显得苍白。
纯一懵懵懂懂呆坐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忐忑、幻想,他扎在顾南身上汲取爱意的根须,都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枯萎了。
没有痛苦,没有愤怒,空荡荡的皮囊中什么也没有。
他变成了一颗卧在河底的石头,被河水砂石一遍遍冲刷打磨,最后变成一颗坚硬而毫无棱角的鹅卵石。
她放弃他,甚至吝啬于留他一点体面,他却无法斥责她半分。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他不能后悔,不能责怪任何人。
可是,可是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顾南。
她想见谁?要去哪里?还回来吗?她有把握抓住那一线生机活下来吗?
可她都不要他了,还死皮赖脸贴上去做什么。
随她去哪里,随她去找谁、喜欢谁,都不关他的事。
别管她了,别管她了,别再管她了。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恍惚发了痴。
直到天光破晓,他如梦初醒,几乎脱口而出,“你可能会死。”
顾南眼珠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有眼底流淌出些许难以克制的复杂神色。
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记挂她的安危。
纯一没得到回应,再度沉寂下去。
良久,他平声开口:“什么时候开始。”
顾南:“现在。”
纯一抬眸看向她,目光呆滞,面容死寂,像尊遗弃在荒山野岭的旧神泥塑,破破烂烂,透着诡异的暮气。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顾南面前,抬手托住了顾南的后颈,同时低头,两人额心相抵。
修士之间的双修有许多种,有的只是肉体相交,有的需要灵肉合一,配合各种双修功法,能变幻出许多花样。
但单纯的神交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纯一忍不住闷哼出声,一只手撑住了椅子上的扶手。
脊背微微弓起,一身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像极了一头疾奔的猎豹。
最后他浑身轻颤,双膝一软跪倒在顾南脚边。
酣畅淋漓的神交余韵蔓延到肉体,纯一下意识仰起脸,轻喘着寻找顾南的唇。
这个索吻的动作他做过多次,每一次顾南都难以抵挡,她会笑着捧着他的脸落下安抚的轻吻,那罕见的温柔就如观音菩萨的净瓶中撒下的一滴甘露。
他知道她很喜欢,总是有意迎合。
然而顾南侧头避开了。
纯一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在耳垂上。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下来,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他失神求欢的模样,想必丑陋至极。
他浑身僵硬,撑着扶手拉开两人的距离,但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干脆就这么坐在地上。
他靠着身后的凳脚,目光落在门外的空地上,院子里的土地被他仔细夯实过,用河沙和卵石铺了一条小道,哪怕下再大的雨也不会弄脏鞋子。
他在河里捞沙那天,顾南也去了,她在石头缝里翻出来一只小螃蟹,偷偷丢进他的衣领里,害他在河里跳了场大神。
她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站不住了一头栽进水里,在水底啃了口泥后浮起来又开始笑,一边笑一边说:纯一,有螃蟹夹你脚。
他难得见她笑得那样畅快,被捉弄了也不气恼,跟着一起傻乐。
还提议要不要把那两只胆大包天的螃蟹带回去养着,养肥了蒸给顾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