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太尉肯定会记咋们太守一个大功劳的。新帝登基肯定会提拔一批人,大人这次功勋卓著,肯定会在名单内的。”
黎滨转动着铁铅,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色,“诶,此话不可乱说。新皇才登基,太尉要纵横捭阖朝野上下,诸侯才是辛苦,我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替太尉分忧,不让流民闯入京都扰了陛下的登基大典,都是作为臣子应尽的本分。”
对方见他态度缓和,面色好转,声音也更加恭谨温和些,“大人体恤陛下的苦心让我等敬仰,那城外那些贱民....”
“就依季飞所言,再攻城烧杀了便是。将精兵驻守在城门处,若当真让那樊左攻破城墙,就地格杀,务必不能让一人进入城中。”
“是。”
躲在柱子下的谢妙旋垂着眸子听完了全程。
冷眸湛湛,这世道,当真是连一个好官都没有么。
彭仲林曾言说他们这一路从余城,宣郡等多地到了宁城,途中愣是没有一个官员开仓放粮食,或者是寻求妥善安置的办法。
驱赶不说,更是将不听劝告的流民处死了许多。
现在这个黎滨竟是将数以万计的人命当作草芥对待,几句言语就将这些活生生的性命处决了。
而朝廷....
更是腐朽到了一个不可直视的地步。
如大灾面前,各个想着的都是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稳不稳,还能不能更进一步。
这大齐气数将近,降下大厄乱世,以求新世之天子早临。
国之将亡,必有妖祸。
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仍一次次被震碎三观,定了定神,还算是能勉强走出这种厌世情绪,沉下心想办法解决事情。
可一旁的离戈不同,他的脸色真的是再难看不过,自从同她一起接触到朝廷到如今的各郡县,他的脸色就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原本冰雕的脸上更是能冻得人冰封三尺。
他垂眸看见谢妙旋的脸色逐渐趋于平静,一点儿异色也不存在,突然间,心中那股焦灼烦闷也随之消散了些。
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她总是这样,遇到任何事情,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自己调整好。
不是一个娇弱需要别人护着的女郎,而是她拼命张开自己的羽翼,要将所有人都揽入自己的庇护之中。
有自己的底线,也有自己的准则。
像个正在振翅高飞的雏鹰。
太守黎滨几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那三人退下的时候,有一人道,“大人,青州光州有疫病传播开来,说是这些贱民人相食引起的,这些个贱民之中说不定就有从青州光州而来的,医者说患了疫病的人是无药可救的,死亡后尸体也是会传播疫病,属下让多备些火油,将他们尽皆烧死,这样也算是一举两得。”
黎滨听得这句话,猛地站起身,“你怎么不早说。”
他原地转动两圈,“将城中能拿得出来的火油,全部调出来,不要吝惜,务必不能放一个人进城来。”
疫病是能马虎的?
他心疼也不是城中百姓,他想到时自己这条命,还有他满府上下的家眷,经不得一点危险。
这种话一出。
谢妙旋和离戈两人刚平静些的脸上顿时愈加难看,两人目光相撞,都知道事不宜迟,不能任由这些人胡乱行事。
谢妙旋心里更加清楚,疫病是需要集中隔离,大量药草,干净水源等外硬性条件,更还需要内部上下一心,辛苦多月才能治好。
现在这种混乱时刻,要是真的发生了疫病。
不敢想象,那场面...简直能混乱到何种地步。
屋中人商量完烧杀细节,时辰也不早了,黎滨就起身将几人都送了出去。
等他信步走回来的时候,不禁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脚步不停地往休息室里头走去。
才穿过屏风,他的身子便一僵,瞳孔猛缩,心中急跳,脚尖一转就要疾奔大门而去。
他嘴巴大开就要喊人,被离戈一个刀柄拍在嘴角,顿时闷哼一声,嘴里就尝到了血腥味。
“黎大人,我劝你还是别喊,否则人还未被你喊到,你的命就先没了。”
离戈拔出冷刀,顶在他脖子上,压出一条血痕,黎滨顿时萎了,不敢高呼,他吞下口中血沫子,戒备又试探的问道,“樊左?”
因为谢妙旋一身的墨色劲装,做的是男子打扮,举手投足之间开合霸道,黎滨下意识就她是男子。
而现在敢这样夜闯他府中,除了樊左,他想不到第二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