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应雪阁都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泠月吞了几口唾沫,冷汗都冒了出来,又没出息得手软脚软。
她想起江瓷那双镇定的眼睛:“……说大声些,解释的时候,说得越大声越好,最好让整个应雪阁的都听到。”
泠月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赵嬷嬷不满奴婢当了娘娘您的差,趁奴婢去讨要茶叶时欲将奴婢打死!幸得小瓷帮忙才侥幸留了小命……可小瓷被打得差点死了,娘娘您昨日不舒服早早歇下了,奴婢找不到人救她 ,这才斗胆去求殿下,让他找大夫!奴婢对天发誓,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敢有分毫肖想!望主子明察!”
徐奉仪思量片刻,问:“那为何留你在书房两个时辰之久?”
泠月按江瓷教的说:“奴婢一直跪在房门口,头都没敢抬一下,只听到殿下翻书的声音,许是处理政务忘了……”
泠月心思单纯,为人胆小谨慎,若说冷卉胆大包天地去勾引殿下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这样的事,本就是泠月难以做出来的。
徐奉仪早晨听闻了昨日的事情,也知道以黎瑭的傲气,绝不可能收一个权欲熏心、姿容仅仅算清秀的奴婢。
泠月又这么一解释,她心里已然明了。不过,盘问泠月事小,警告这东宫上上下下不少蠢动的心,才是更要紧的事。
徐奉仪一下站起身,一巴掌狠狠扇在泠月脸上:“可知我为何打你?”
泠月眼眶一下红了,立刻趴跪着:“奴婢知道。”
“殿下金尊玉体,就算你只是为了救人,也不能擅闯殿下书房,”徐奉仪提高了些声音,“看清自己的身份,往前一步可不仅仅是荣华富贵,更有可能是无边地狱。”
一旁的泠卉脸色一白,知道徐奉仪在有意敲打。
“泠月罚为三等女婢,罚去浣衣坊半年,罚去半年月银。”见小丫鬟颤抖的身躯,徐奉仪叹了口气,顿了顿,免去了仗罚。
殿下一日不让她和安奉仪侍寝,这东宫自以为有些容貌的大丫鬟们便不会死心。
倒是昨夜,殿下那般心思稳重的人,会放任一个闯入的丫鬟在里面待两刻钟之久?真忘了不成?……
徐奉仪一时半会也想不透,却也不敢多想,挥了挥手,让人将泠月带了下去。
*
奉仪是东宫妃嫔中品级最低的,虽说是这东宫除了太子殿下之外唯二的两位主子,但殿下对她们的态度整个东宫的人都一清二楚。这都纳入东宫中半年有余了,殿下愣是一眼没去瞧过。
胆子大的些的安奉仪前几日梳妆打扮了一番,端着茶非要闯殿下的寝宫,殿下只瞥了一眼,派管家将人拉了回去,禁足十日。
这也是为何,昨日泠月擅闯殿下书房之后还完完好好地出来了,没被骂没被罚,大家都十足十的震惊。
赵嬷嬷都觉得,是不是殿下把泠月那小妮子瞧上了。那小妮子长得清秀,又整日哭哭啼啼的,看着招人疼,说不定正入了殿下的眼。因此她不敢妄动。
一小丫鬟从外面跑进来:“嬷嬷。殿下根本没瞧上那丫头,徐奉仪已经将她罚去洗衣坊了。”
赵嬷嬷还有她一派的几个老妈子都是膀大腰圆的,几人坐在那儿,都怪吓人的。
李老妈子站起身:“去浣衣坊!把那泠月那小贱人好好收拾一顿。”
赵嬷嬷摇了摇手:“去柴房。”
她可没忘记,昨日那不打眼的小丫头,怎么在众人面前说得她面红耳赤的。
居然今天就醒过来了,命可真大。就算殿下派人救了又如何,不过是为了个贤明的名声。她可不信,为了一个低等的婢女,殿下会不顾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真的对她做什么。
赵嬷嬷也没带多少人,带了三个力气最大的粗使婆子,从小道往柴房去。
穿过一条小路,拐弯朝柴房走时,赵嬷嬷忽然一愣,转头看着身后。
没记错的话……
这条小路,可以通往殿下的书房。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头升起,赵嬷嬷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笑。
有条小路连通书房和柴房又如何,再有十条,殿下都不可能走一下。
赵嬷嬷转身看着不远处的破烂柴房,眸光越发狠辣:“走。”
江瓷不会武功,但逃跑的功夫确实十足十的厉害。这也是为何,上一世孟易柏一发现她是奸细之后,就在她日常饮食中投毒,等她慢慢筋骨酸软,五感退化,只能任他宰割。
此时,她的眼力、听力还有轻功都是一等一的好。
粗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多清晰,江瓷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取过一旁的面罩戴上,撑着床缓缓坐起身,打开墙壁上的暗格,将几根绳索一圈一圈地绕在不同的指尖。
昨日不小心着了道,是因为她谨遵黎瑭说的小心行事,被厨房的老妈子克扣了三四天的伙食也没闹腾,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听见了木棒挥过来的风声,却也来不及躲避。今日可不同了,她们几个主动上门,来到了她的地盘。
少女十指如羊脂玉一般白嫩,个个纤细修长,缠线是轻佻、环绕的简单动作,江瓷做出来都有几分韵味。
江瓷转身打开窗,看着赵嬷嬷几人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小院的破门边上。
她漆黑的眼珠子微亮,看着在陷阱旁踌躇的大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