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近乎落荒而逃的怀宇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怀瑾吩咐侍书,拿面镜子过来。
说来也好笑,当她还是怀素,可以堂堂正正的照镜子的时候,她几乎没什么时间去认真的照上一照,所以记忆中的自己,永远是如怀瑾一样数着男孩子的发式,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如今,每天认真的照镜子却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也只有在镜中,她才能描摹出记忆深处,怀瑾的轮廓和容貌。
“你们说,还会有人看出什么吗?”对镜良久,她忽然问。
侍书和不知何时回来的侍墨面面相觑,要让他们说,公子的易容术还是非常高明的,加上他们兄妹原本就非常相似,就是近身服侍如他们,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恐怕也认不出来。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那天景云公子一眼就瞧出了不妥,也正是因为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妥,这些日子怀瑾极少出门,倒是常常对镜思量,一想到这些,他们非常有默契的闭了嘴。
倒是空中有人忽然悠悠的接了一句,“这有什么好迟疑的,谁看出来,就索性宰了谁,一了百了。”
侍墨一哆嗦,半天才想起来今天在院内戍卫的正是逐电,顿时没好气的说,“都说过你多少次了,负责守卫的时候要全神贯注,你不注意外头的动静,老跟公子这里乱插什么话?”
“要你管!”逐电回了句,话声落,侍墨只觉得头顶有一点点风动的声音,室内转瞬又回归寂静。
侍书并没理侍墨和逐电两个,倒是仔细看了看怀瑾的神情,发现她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都宰了这个提议,不免有些担忧的说,“都是朝中重臣的子弟,别说都宰了,宰了一个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儿吧。”
怀瑾一晒,挥挥手道,“别给我添乱了,宰人又不是杀鸡,很容易吗?”隔了会又道,“还是都不去了,这里规矩多,若是去了,少不得还得拜见一下长辈,到时候又能说些什么呢?徒增彼此的尴尬罢了。倒是定个日子,早点去侍卫亲军司报道是正经的事儿。”
侍卫亲军司统领卫戍皇城之职,不过里面很多人都是如怀瑾一般的多少靠着父辈的恩荫得来的爵位,说是充任亲军,事实上也就是个说法罢了。要知道,本朝这些亲贵家的嫡系子弟如今年长的也不及弱冠,年小的不过十岁八岁,谁能指望他们昼夜轮值守卫皇城?正经执勤的,还都是当年今上亲自带出来的人马,他们这些有爵位的,不过年纪稍稍大的偶尔排个班,宫门口站一站,如怀瑾这样的,逢单日上午有师傅教习弓马,双日上午则有师傅讲讲兵法战阵。
入营那天正逢单日,怀宇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也非要跟他一起入营,这样大的阵仗,连副都指挥使都惊动了,亲自送了他们兄弟俩去校场。
时候略早,校场内马嘶声声,一群半大少年们或射箭练刀,或追逐打闹,怀瑾拜过师傅,放眼看时,就见几个少年不知何时聚在一处,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着她,目光中既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又多少有些惊疑的不确定。
这样的情形,这些日子她已经在脑中反复推演过,这时脑海中再次回忆了一番往日怀瑾的言行举止。怀瑾与她不同,她性情如火,脾气坏、脸儿酸,一言不合就翻脸,打人的时候也从来不留手;怀瑾性子却更像水,包容沉静,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和她对比,或者是看起来,脾气要温和很多,和人打架,永远会给别人留几分余地,并不会下狠手。不过性子沉静的人,话也不会很多,无论见到谁,也不大可能主动上前招呼。是以,她并不上前,反而一看之后就挪开了视线,和怀宇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了亲军营这个校场。
怀宇有些受宠若惊,一边赶紧把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一般尽数倒出来,一边眼神也往少年们聚集的地方看,不知道自家大哥这是卖的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