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性的环保整治以及国家战略的调整,对整个国家整个民族而言,是件面向未来,功在后世的千秋伟业。但就目前而言,对某些地方某些行业当中一部分单位,却不是什么利好消息。各种因素的叠加让企业主在2015年后,那是越来越度日如年如履薄冰,处境相当痛苦。
环保整治以及去产能对企业最直接的冲击,就是企业成本的增加。利润在缩水成本在增加。原本一块钱的成本,现在却要花二块钱去买来生产,但东西还是那东西。无论是金属制品行业必不可少的优质碳素结构钢,还是铺助材料里的锌,铅,包括人工工资都在上涨。更要命的是由于南通金属制品行业的大整顿,原来那些生产钢丝,钢丝绳的厂家,不是关停并转,就是自动熄菜。整个华东地区只留下少数大企业,以及环保治理早达标的厂家。连原本向外推销产品的主产地"南通"等,也要向其他厂家购买成品和半成品料,这让原本生产能力不怎么宽裕地生产厂家陡然加重了生产量。望着一张接一张的订单,厂家是既喜出望外,又愁眉不展。喜的是订单接到手软,愁的是产能只有如此,顾了这家就顾不了那家。与此同时,这加工成本是一涨再涨,僧多粥少的局面是,大家都想早点拿到原料,厂家此时不涨价不带款提货,实在是说不过去。
买方市场一下变卖方市场,虽说本就是此消彼涨的事,再正常不过。但就对凌兰的厂而言,的确有点喘不过气来,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原因倒是不多,也就这么那么几下因素,但一件比一件头痛。先说成本,原料的涨价几乎就是去年的一倍。而主要辅料锌是从23000元每吨,跳水到35000元每吨。按每吨原料丝用料35公斤计算,每吨成本增加了400元左右。而人工工资则比往年多了五百元每月。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相比2016年同期成本,约增加了近三千二百左右。但所有这部份涨价能在客户以及下游用户手头消化掉的,能有一大半就不错了。因为像凌兰这类中小企业,本身产品价值并非缺其不可,更不要说品牌效应。而像"宏宇股份“等大企业,人家是客户指定产品,再贵那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所谓涨价成本,他们几乎是原封不动地转嫁给客户和下游需方。即使自己承担部份,也只是很小一块。而凌兰这类型中小企业,除了硬扛几乎是别无他法。
消化涨价因素最直接的办法,一是直接自己让利,二是尽量控制成本和节流开源。但饶是这样,还是有很大一块缺口是无法弥补的。这就必须以自己的产品利润这块去抵冲,如果抵冲不了,那亏损也就在所难兔了。原辅料市场的涨价因素,不仅仅带来的是成本的增加,更带来的是巨大的资金压力。在这上倒是大小企业压力均等。国家货款的严控,让企业的融资变得难度大了起来。国家倒是出台了不少对微小企业的货款优惠政策,包括工商税务部门,也对一些资质良好,纳税正常无违规企业大开绿灯,鼓励一些国家及地方银行,向该类企业输血。但在实际操作中,那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银行信货人员表面上倒是收敛了不少,但暗箱操作的事还时有发生。
而让凌兰头疼的不光光有资金压力上的事,还有生产上的事。这特种电缆丝所用的原料钢丝,本就冷僻和难加工。前几年死找活找总算是陈一根厂里能做,其他厂家要么收放线不配套,要么就根本无技术条件生产。凌兰当然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后来又与"宏宇股份“的小徐联系上了。这好不容易做了一段时间,总算是稳妥了。这涨价潮一来,"宏宇股份"那个产品的价格,真是几乎是一天一个价,堪比解放前夕的物价。它这一转嫁涨价因素,凌兰是直喊吃不消,照此下去不要说利润了,能不亏都是好事了。当"宏宇股份"的涨价超过了承受能力时,双方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对于这个结果,凌兰早有准备。他超前就跟南通神龙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蔡少龙联系。神龙公司在当地也算是个中上规模的企业。但正像全国大部份的中小金属制品厂一样。神龙的企业倒不算小,然也是缺头缺尾的。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工序和生产流程。要将神龙与别的厂家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来生产凌兰厂里所需的特种电缆丝,在技术层面毫无障碍,但要策动他们在思想上重视行动上落实,这个过程难度较大。因为南通各大厂家的老板,思想上较为僵化,对新鲜事务接纳度较小。打个比方如果说同为土匪,南通的是一帮乌合之众,同样的装备同样的人,他们过着今日有酒今朝的日子,对未来缺少规化和想像。而对江之隔的苏南厂家,只要有能力有机会,总有一点小希望,对未来设想较多。
好不容易撮合成功,也顺利供样了。但真正到生产阶段,这工人和管理者意识上的短板显现明显。此时凌兰才真的明白,自己在"宏宇股份"这种大企业中真的没有白蹲。不管自己有意无意,那种大企业所烙印在他身上管理模式和行为,包括理念上的认知,无不深深地打着"宏宇股份"的记号。企业与企业间互相间的对比,才真正体现各自的优劣。这种现像放在个体和国家层面也是如此。改革之初我们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在别人的鄙视和白眼中从模仿开始,学管理学经验学技术,当有一天你自己真的成熟了,你才会有傲翔天空的资本。
历尽多重困难,好不容易与神龙正常开展业务往来了。这好事刚一开头又碰了环境整治,南通各厂家先是逐步停产到后来是全面停产。凌兰此时的心犹如被戳破了气球一样,那是瓦凉瓦凉的。陈一根那厂日子也不好过,同样也在整治范围中,再加他又缺钱,双方的合作是断断续续极不正常。唯一给凌兰希望的是三江市恒景金属制品的徐老板在宿迁投资一个亿的前道拉丝机组,九月份要投入生产。在吕金才的牵线搭桥下。徐老板愿意给凌兰加工产品,但前提是必须凌兰自已解决线材之事。有这话凌兰心里踏实了点,虽说自己去进原料再加工要比单纯进半成品丝单纯和经济点,但现在他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说一千道一万说到最终,还是绕到一个钱上。徒然骤增的压力让凌兰压力山大。家里二套房子均在较早时,以抵押贷款的形式押在了银行。而亲戚朋友间也借了点,但照保守估算还有二十万的缺口。凌兰没有想到短短几年,一个注册资金才五十万的小厂,却如一台高压抽血泵,几乎将那点家底榨之一空,还欠一屁股债。这一百多万投资看上去不显山不显水,但实际真是如此。此时的他猛然想起钱吉力说过的一句话"当你真开厂当老板时,你有时还真不如一个工人,兜里几乎没什么闲钱"。为了省下这高昂地人工费,凌兰是又当工人又当老板,好在他在车间做过,岁数也不算大,这点活适应下也就干了下来。但毕竞岁数上身了,有时干了一天活回家,就躺在床上不想动了。饶是这么辛苦也得咬着牙挺住,钱难赚难赚钱。
其实本不用凌兰去操那么多心,只要继续与陈一根合作,一切都简单化了。但凌兰是瞎子吃馄饨一一心里有数,这几年双方合作下来,那是甜酸苦辣什么滋味都有。俩人为了供货的事吵过闹过也骂过,最后又不了了之。说白了双方吵来吵去就为一个字吵"钱"。凌兰缺钱陈一根更缺,现在他的企业开开停停就是缺钱,以前缺钱被停开票停过电停过水,被房东堵门口被工人堵家里等等,现在也不见得好哪里去。这类事隔三差五闹一回,不仅搞得陈一根浑身难受,也搞得凌兰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搞了点货让他赶紧生产,结果他那厂里一被拉电堵门,凌兰就得按他说的想办法筹钱,以便及时送货来。这几番下来,凌兰是叫苦不迭怨声不断。但公正点讲,陈一根这人还真不坏,只是老话说得不错"一钱逼死英雄汉"。
凌兰最怕的倒不是这个。他最怕的还是陈一根厂子的环保问题。在这大气候下,想要完全规避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至所以陈一根那厂还能开得下去,一是地理优势。它在三江,无锡和东面常熟三方交界之处,属于三不管地带。而房东老**本身就是一地头蛇,无论是其在任还是退休后,他的人脉关系极广。而最主要一点,由于陈一根采用的是硼酸酸洗法,这相对于硫酸盐酸酸洗法,对环境的污染要小太多,所以这就打了个擦边球。
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大家心里都没底。这种过一天拾到二个半天的态度,让凌兰心里很是没有安全感,出于对以后的考虑,他必须尽快与宿迁这家单位建立供需关系。以陈一根的厂为辅,二条腿走路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凌兰是这么考量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事好不容易漫漫理清头绪了,这压抑心头多日的乌云总算吹去一半,但又一件事又一个人的跳出来,让凌兰着实心里堵成了一团麻。他真想不明白怎么每天有哪么多麻烦和矛盾在等着他,让他想清闲一点都不行,但这些矛盾自己不去解决和面对,那是推不到别人身上去的。尽管自己再不喜欢再不愿意,但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这回给他添堵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同学钱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