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厂的想法倒是有了,但在真正下决心去落实时,凌兰还是不由自主地犹豫了起来。他是与人合作办过厂的,对办厂的流程与企业的运作,有过较深的了解。他倒不担心办企业时,所需程序的繁琐与复杂,而是担心这办厂所需费用,可是远比贸易公司投入大。而办企业还有另外一个特性,那就是你无论投入多少资金购置设备,在企业正常运作时,它们是你的生财家什,但一旦企业运作受阻,业务停滞,甚至倒闭,在无人接手,或者就算有人愿意接盘,这些所投入地机器设备,几乎是三钱不值二钱。而贸易公司则不同,它几乎是没啥投入,就算开不下去了,损失不大的。
但犹豫归犹豫,凌兰还是很明白,假如自己公司不开,欠在外边地货款怎么收则成了问题,自己倒是可随便找个工作,那怕依自己的手艺,开个小饭店也行,但儿子怎么办?所以想来想去,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硬下心来开厂。为什么不再愿意干贸易?其实凌兰早就想明白了,与其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怕被供应商掐脖子,断货源,抢客户,倒不如自己横下心来干实体,就算竞争也要凭本事。但无论做贸易还是开工厂,找到货源才是关键。
货源供应商并不好找,虽然这回他只要救供应商提供半成品母线,自己回家再拉拔一道,做成成品发给客户,但饶是这样,也并不简单。本身能做的厂就很少,但现有干式拉丝机又限制了工字轮收放线的方式,这么一来,能做的厂家更是凤毛磷角。这就好解释,凌兰为什么这么容易,一颗树上吊死,临了人家一断货,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急得火烧火燎。幸运地是这回成方科技的老板陈一根,在充分了解到这半成品钢丝地技术性能后,最终答应肯做这半成品钢丝了,但前提是带款提货。对这个要求,凌兰认为并不过分,再说也没条件讨价还价,就一口认了下来。
陈一根这人,原来也在"宏宇股份"上班,是公司引进的较早一批大学生,他的老家是浙江湖州练市人。在厂里干了几年,但在那论资排辈,又没有较硬的后台企业里,在这种企业规则下,他的职场生涯,就显得总是那么平淡,那么渺茫。因此没呆上几年,在周边朋友的鼓动下,他自己也出去开了厂,先从拉丝做起。通过十年左右地努力,慢慢地他开始成熟,企业也走上了正轨。到二O一O年,他的江阴成方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员工四十来人,年产值在三千多万,可以说他完全成功了,无论在生产技术,还是财富上,实现了他个人地双丰收。
像天下千千凡夫俗子一样,他也有缺点,他也有弱点,他的弱点一是较真,二是贪。人很聪明,但目光不够远,做事不够果断。人只要一贪,总会陷入那种看似相当简单地陷阱,而陈一根也不例外。二0一二年年底,通过朋友,有人给他介绍三个人,这三个人都与"宏宇股份"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第一个就是铁头,第二第三个则是铁头的合作伙伴周木匠和姚方。这三人通过朋友渠道,在得知陈一根有投资钢丝绳厂的意向后,通过双方地朋友,找到陈一根,想把三人合办地胶带钢丝绳厂以一千万的价格转让给陈一根。至于转让地原因,说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拖不起这么多钱。
三江市本身城市不大,自身行业间又比较扎堆。不管直接了解还是间接了解,总之相互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不用说的总会传个天下皆知。所头铁头那个胶带厂,由于资金短缺,开不下去,想出手转让地消息,早就在行业里,传的是沸沸扬扬。中意的人倒也不少,但真正有实力感兴趣接盘的还真不多。而陈一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初步了解后,通过双方的共同朋友,安排了这场正式会面。
为什么陈一根愿意接盘铁头的企业,其实他有他自己的打算。首先由于在城东外环路上的,成方公司自身业务的发展需求所决定。现有场地已经是池小鳖大地局面,为今后发展考虑搬厂是必然地。但人家搬厂,只要选好厂址,合适的话,搬去就是了。他难就难在他有一组热处理炉,而这炉子还是蛮先进的。这是他发家,也是今后发展地立足之本,扔掉不做那是不可能的,但做的话,现有场地环保地限制,必须无条件搬走或关停。但真要搬,就现今中国环保邹势,附近还真没合适之地。而恰好铁头的厂共有二家,一家在无锡与张家港,三江市交界地历下镇处,是一座热处理厂,同样有组热处理机组。另一家在靠近市区不远的璜塘镇上。陈一根看好的就是这座位于三市交界处,面积宽敞,而环境监督相对较弱的地理环境。
确切地说,这座面积宽敞地厂区,产权是历下镇某一早已退休地老**的。至于怎么来的?没愿意去打听,但大家只知道,这会已退了休的老**,绝对是个实力派,在当地没有其摆不平地事。虽然从工艺层面讲,无论是铁头还是陈一根,热处理工艺均采用的是磷化而非污染更严重的硼化工艺。但就是这样,也只能算是打了个擦边球,上头一有什么环保整治,这里就汲汲可危了。但这么多年下来,在老**地庇佑下,每次整治,也都能过关。当然这里一方面有人为原因,但更主要还是国家对钢丝磷化工艺,不如对硼化工艺抓得紧管得严。但在市区周边范围内,还是不允许该类企业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陈一根急着要搬热处理厂的原因,有人已经提前告之了他,他在东外环路的厂,在下一阶段整治范围中,至于何时整治,整无明确说法。
一个是急于转让,一个是存心想要,所以双方是一拍即合。但对方又在额外提了个条件,那就是将铁头在璜塘的厂一并转让。对这点陈一根彼有点意外。因为原计划,他想将所有企业并在历下那一处,并不想分居二地。但不知双方是怎么谈的,总之最后他是答应了。其实并璜塘这个厂,也并不怎么吃亏,他自己也有设备和业务是做钢丝绳的。但坏就坏在他连铁头的胶带绳业务,而这才是厄梦的开始。
转让在不久后就完成了全部手续。陈一根不仅完全接手了原铁头的所有业务,也按协议接手他业务上的一切欠款。完成转让后,陈一根将历下的那个厂更名为无锡成方科技有限公司,而将璜塘那个厂更名为"三江市新建金属制品有限公司。二家企业的转让,占有了他大量地资金。但这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一方面胶带钢丝绳的业务订单一张接一张,这让以前在钢丝绳业务上小打小闹的他,欣喜若狂,但他也明显感觉到,这利润较高的胶带钢丝绳,正如一台巨大地吸钞机一样,因为投入大,但利润的产出,实在太慢了。往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要回百万,但一张新的百吨订单,不仅钱没收回,还要再往里投钱,下一次的资金回笼,又遥遥无期。此后几年,他明显感觉自己被完全拖住了,并陷入了一个进退二难的地步,想退出胶带这一块,那几百万的应收款,怎么收回,则成了问题,想继续生产下去,资金又成了一道坎。而在那以后,铁头担保出问题,被法院查封,以及股带煤矿行业的不景气,又再一次让他叫苦不叠。尽管他已抵押了别墅,货了款,但巨大的资金压力,几乎击垮了他。从一个千万富翁,一个华丽转身,变身整天为钱发愁,躲避债主的人,这反差也委实太大了。此时反省,虽说嘴上不承认,但内心他还是私下承认,自己当时听人家这满世界一吹,又想当然认为绝对赚钱,没过多细思,奔着"贪"字而去,想一下吃成个胖子,不听旁人劝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摊上这般吊毛事,过起这躲债的苦日子。说来说去,只能怪自己贪心不足,被人家忽悠,只看到满世界的利润,忽视了存在的风险。
无论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一根日子难过归难过,总比一般人强太多了。凌兰最早做贸易时,与陈一根联系过,但当时他正好春风得意之际,不仅价格开得凌兰毫无利润可言,态度也是趾高气扬,根本就是种可做可不做的态度。这让凌兰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双方第一次合作,也就这么早早结束。而当现在凌兰再去找他合作时,陈一根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价格也亲民了,态度也诚恳了,当然就算此时他态度不咋地,凌兰也不会计较这些。因为有条件有技术,肯做这钢丝的厂家,也就独此一家,凌兰还能跟自己过意不去?至于产品要求,陈一根虽说是行家,但也得听听凌兰的,而凌兰在这上直接走了个捷径,通过吕大嘴,找到"宏宇股份"负责生产这类产品的技术人员,请客吃饭,送酒送烟,要到了关键的拉丝时,关键的技术指标。
供货商有着落了,凌兰心里稍稍安定了点。下一步是购买设备和租厂房之事。跑了几个开发区,不是房价太高,就是不适合。就在他一踌未展之际,他猛然想到钱吉力说过他最近搬厂之事,也听他吹嘘,那块厂区如何如何好,所以他就想去看看,如合适他想租个厂房。于是他就打电话给钱吉力说明原因,约他抽空陪他去看看。在得到他首肯后,凌兰再次约上了吕大嘴,到那天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