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侧着身子,略带生气的张越。凌兰决定先“抛砖引玉”再说,但这回决不是引来什么美玉,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引来的是责骂。“不知道张经理我单经理,对我有何我误解,抑或是不满?”凌玉先开了个头。“误解?”听到凌兰的问话,张越转过身,面对凌兰,而冲出口的第一句,在凌兰听来,明显带有火药味。张越是个急性子,不光肚里存不住话,敢说敢为,而且性格爽朗,所有爱与恨,均写在脸上。
凌兰知道她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如同扣动了扳机的机关枪一样,那一梭子子弹不冲出去,这天无论如何是暗不下来的。所以凌兰此时只是一言不发,等待张越的下文。本来在与客户打交道过程中,或多或少会产生点误会,这很。正常,平时出现类似情况,大家总会沟通下,以释疑团,也可不予理睬。通过这件事,凌兰对红龙贸易及单卫英,张越等人,印像极差。因为在他看来,出现问题无论于公于私,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但红龙贸易这帮人,却是百般作梗,亳无诚意。所以凌兰将事交给法律处后,就没再打过一个电话给他们,而此次双方打官司来三江市,在职责范围内,凌兰给予他们应有的帮助,这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但是面对张越一次次,毫不留情的指责,凌兰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了,所以才有在开庭前,双方的这段对话。
“如果不是你,在合同签订后,再次涨价,会有后面的事?如果不是你发错了货,客户会找我们赔钱?如果没有这些事,单经理怎么会下岗?我又怎么会被逼,来你这里打官司?…”张越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声调也越来越高,丰满的胸部更是随着剧烈的喘息,上下起伏着。门外几个房客被张越的声音所吸引,不知就里地冲房间里张望着。凌兰没理会外面的情况,他等张越说完后,稍稍思考后说道“对于这件事,我承认我有责任,最起码没有据理力争,一方面是我没那资本,另一方面主管销售的,就是陈然,相信你们认识,上次在武夷山,和孙平为了你们,发生争执地就是他,此人报复性极强。”。说到这里凌兰有意仃顿了下,看着张越有点疑惑地表情,他接着说道“供需双方,有时有矛盾,有误解,甚至造成了重大损失,双方不仅可以谈,可以协商,甚至不排除,在争执不下的情况下,诉说法庭,认求法律给予公正判决或做老娘舅。”听这么一说,张越有点愠怒,好像凌兰这打官司一词,仿佛针对她而来。
凌兰没去理会她脸色的变化,而是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出了问题后,我们公司在接到贵司通报后,立刻采取措施补救,并在同一时间里告诉你们,至于各类费用,我公司一律承担,在初步解决了事情后,我们又一次次上贵司解决问题,对于你们提出的条件,不光答应你们前二条的要求,即补偿差价,和扣除走丢了的货,对于你们后二条赔偿要求,我方也是逐步加码,予以满足,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顺利处理完这件事”
“那是你们赔偿的金额,远远没达到我们的损失,所以我们没答应”。凌兰的话显然刺激到了她,所以张越打断了凌兰的话。“没达到你们的损失?你们的赔偿要求合不合理,我说不算,你说也不算数,就看等一下法官在法律框架下,如何公正公平地回应你们的诉求。再退一步说,“宏宇公司”为何对你们有些要求,一再满足,并不是你们打包钢丝这块量,占我公司产能多大的比重,而是因为你们是国内,打包钢丝的引路人,公司上下及与你们有|交集,打过交道的老业务员,均对你公司抱有一种深厚的情怀,并且我公司有错在先,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来南平谈。”
凌兰的话,表面上说的很客气,但有句潜台词一直没说“假如不是欠一百多万,你看看“宏宇股份”会这么有耐心?但不管怎样,凌兰这话,也没说离谱,事实也的确如此。听到他这么说,张越有点坐不住了,她突然站了起来,提高了嗓门说道“这事能怪我们吗?出了事后,你们赔偿的金额那么低怎么答应?”。凌兰这下也有点火了,回敬道“一开始双方有较大出入很正常,后来我们不是层层加码吗?你是全程参与者,怎么会不记得?”“加多少?加了可怜的几个钱,打发叫化子吗?”。“你们提出的赔偿金额是四十八万,无论有无证据支撑其合理性,我公司同意赔偿四十万,两者相差十二万元,而四十万中,其中八万元,是准备单独支付你和单经理的业务费,扪心自问,这样的赔款合不合理?”
凌兰的话一下击中了她的死穴,“什么?赔四十万,其中八万是我和单卫英的费用?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望着这个女人发木的表情,凌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如此说来单卫英关于这事,在孙平和凌兰单独告诉他后,他没和张越说过。凌兰一直以为,他俩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在这件事上,俩人最后却有了不**,原因很难说请楚。看着张越一脸的懊恼和惋惜像,凌兰心头有点小快感。但随即他还是主动提醒道“你忘啦?去年我和孙平来的那次,你和单经理接待的,吃晚饭前,在高你们公司不远的宾馆里,在我们住的房间里,我和孙平,单经理三人单独说了这事,一直以为他回来会和你商量的,但第二天,他的答复是拒绝了公司的提议,我这就弄不懂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张越一脸懊恼地说道。
不知道张越的懊恼,是对那业务费呢?还是为了当时没答应这解决方案,以绝了后边的烦恼之事?这只有张越自己才知道,但事走到这一步,双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望着眼前这个不幸而又可怜的女人,凌兰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其他刺激她的话。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但就一会凌兰心中忽然涌起了几个问号,这一直盘恒在心中,趁现在一起解开。所以他问张越道“反正事已过了,张经理能否帮我释疑下,为什么这么多次,层层加码,直到赔四十万,你们都不同意,非要闹到双方打官司,有什么隐情吗?”“噢,不是,事是这样的”。此时的张越,经过刚才那段对话,仿佛明白了不少,所以说话的语气,也相对柔和温情了点。“事情闹出来后,单经理就指定我写一份书面报告,在涉及赔偿这一块时,由于对你公司在签定合同后,在发货时卡我们,要求涨价。所以当时有意将赔偿金额写成五十多万。报告报上去后,大家也没太当回事,心想先搁这里,一方面出出气,另一方面也多要几个钱,可谁知后边我们做不了主了,一切要听上面决定,必须按我们起草的赔偿协议佥额赔偿,否者双方无法谈得拢”。
听完张越这真实的坦言,凌兰差点没气吐血,就为了出口气,把事情一步步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不是明摆着“捡颗芝麻,丢个西瓜”吗?再有从这段话中,凌兰猛然回味出二个不同寻常的事,第一,这打包丝的价格,远不是单卫英他们所说的,只赚五十块钱的差价。原因很简单,那张订单是去年五月底订的,交货期是一个半月后。考虑到当时钢材疯涨的因素,凌兰依据厂里相关归定,并结合自己的判断,签订与红龙贸易的合同时,是有意涨了一千一百元每吨,以防不测。而红龙贸易,对线材原料价格的把控,远不如凌兰做的好。那么他们能承受这超前涨的价,一千一百元每吨,也就同时说明,他们的利润额,是大于这一千多元的。而第二个信息说明,原本他们只是出出气,抬抬价,但后来的失控,缘于上头的命令。那么能给他们下命令的,当然是他们的上司郭局长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凌兰又问了一句“当时你们的上司是郭局长吧?是他不同意双方和解的吧?” 张越“嗯”了一声,表示默认。“郭局长啥时退的休?”凌兰问道,“大概半年前”张越答道,“那新来的局长与你们,噢不,与单经理的关系如何?”“不是很好,这次就是他接到法院传票,发了火,我们才来的。”张越神色暗淡地说道。就在二人还想再说点什么时,他们的法律顾问,敲了敲门进来了,他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意思差不多了,可以上路了。张越和凌兰俩人不用而同地,看了看各自的手表,站了起来,收拾东西下楼。
车是凌兰自己开的车。一路上三人几乎无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离临港法院不远时,公司法律处的王律师,打了个电话,追问他们到了哪里?凌兰告诉他,马上就到了。王律师和他助手早就到了,此时他正与审判庭的法官热烈交谈着。看见三人进来,他迎了上来,双方握了握手,看样子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和双方打了个招呼他就告辞走了。他只负责送来,但让他在漫长地拖拉中等待,他可没那耐心。至于回去,张越他们自己回,下午再开庭的话,凌兰还是要送的,这是双方说好的,也是他的义务。
回来的路上,凌兰一直在琢磨,刚才最后部份的对话。假如将这段对话,与在老郭家,无意中听到的,他与孙平间的对话,再联系孙平的供货,以及陈然给他看的业务员发货明佃,那么谜底就浮出了水面。老郭的对话中,提到单卫英时,他自己说的,单红英是他提拔起来的,对他也是言听计从的,是他的亲信。而孙平的打包钢丝,是先销给小郭所开的公司,回头再有他的公司,销给南平的二家造纸厂。
凌兰是聪明人,联系到新任局长与单卫英的不满。那么一切就很明了了。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可能此时还在法庭上拚命辩护的可怜女人张越来了。一种怜香惜玉地同情心,和一股不知何时涌出的悲哀,充诉在胸口,难以释怀。凌兰抬起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脚下加了加油门,飞一般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