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子玉像个乞丐般,浑身散发着酸臭,头顶个鸟窝样的头型,脏兮兮地出现在凌兰夫妻俩面前时。当妈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凌兰是五味俱陈,啥昧道都有,但首先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儿子的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但满腹的心酸和痛苦,让他将这股怨气,化做了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儿子的脸上。凌子玉没有躲闪,只是哭了。打完儿子,他关照紫娟,先领他去吃点东西,回头让他理理发,洗洗澡。转身又给马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孩子回家了,电话那头也是放下了心,双方约定,明天早上去学校面谈。
晚上回家,紫娟边哭边告诉凌兰,儿子都几天没吃了。凌兰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他自找的“。回头他又把明天上学枚的事,说给了紫娟听。依凌兰的看法,学校会有个处理结果,譬如警告,记大过等,但注销考大学姿格,应该不会,只是前提是凌子玉,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识,虚心认错才行。但眼下从饭前的交谈中,凌子玉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一昧指责老师学校对他的不公。
凌兰说服了半天,几无效果。考虑再三他放弃了努力,强拧的瓜不甜,就算现在做通了思想工作,但这种说不得骂不得的脾气,早晚还是要惹事的。凌兰嘴上是表示尊重他的选择,但心底的压抑却越来越重,虽然他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条条大路通罗马”。这话理论上是正确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生存只要肯干勤劳,固然没什么问题,但上升的平台却陡然窄小了起来。如今的社会,大学学历已成了普遍。也基本是名大公司招骋员工时,最起码的条件。相比而言一个高中生,择业的选择机会就小太多了。但眼下看样子,儿子是铁了心不想读下去了,做父母的又能怎样?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走的。好与不好,对与不对,也只有走过的人才有发言权。凌兰相信命运,他在沉思,这或许就是命吧!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那株枯萎的万年青,他十分疑惑,这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常绿植物,怎么也会枯萎?
一夜未眠,夫妻俩也没什么多交流。各想各的心事,但无论怎么想,对儿子未来的担忧,清楚地写在俩人脸上。按约定的时间,一家三口来到了学校。马主任将凌兰他们,请进了学校的教导处。不一会一个姓蔡的教导,来与凌兰见面。批评教育是免不了的,记过处分也已准备好了,现在就等凌子玉的认错态度。只是让凌兰伤透了心的是,直到现在,凌子玉也还是死不改悔。对于这个情况,蔡教导变了脸,建议家长退学处理。凌兰还没答腔,一旁的凌子玉脖子一梗开口说道“退学就退学”。
听到这话,凌兰强忍揍人的冲动,压住怒火,问道“你想清楚了,真的不上了?”。儿子肯定的点了点头,凌兰没再说话,这是他人生的选择,能说什么?办好手续,离开学校之际,凌兰只是告诉儿子,“好好再看一眼学校吧”。回家的路上,三人就像来时一样,默默无语。凌兰更是连正眼看下凌子玉,都不愿意。这种家庭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只有同床共眠的紫娟,才理解此刻凌兰的心在滴血。夫妻俩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打拚,不就指望儿子能成才。但如今一切均成泡影,这种打击,无论对谁,也是够沉重的。
到了五月底,久未联系的拆迁办,突然给凌兰打来电话,说明天早上有事协商,希望他九点左右去一趟。听到这个没头没尾,但又神秘兮兮的电话,凌兰心中是焦虑大于期待。在没有确切搞明自己的房子,是什么情况的状态下,这个变数就大了,小老百姓怎么承受的了,接近一百万损失的打击?所以凌兰心生忐忑不安也很正常,躺在床上,夫妻俩猜来猜去半天,也没猜明白拆迁L办的有事,倒底是什么事。反倒将二人猜了个头昏脑涨。
第二天一早,熟门熟路地来到拆迁办。找到那二工作人员,俩人就静等对方说事了。对方倒也没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道“经多方争取,紫娟名下那所建的房子,不再是违建房了。但是后边翻上去的二层楼,只能便宜点折价,是没法算拆迁面积的。为了你们好,我们已跟相关部门争取过了,适当多补偿点你们,但你们只能分的107.5个平方,超出部份按市场价算,如你们同意,今天就可签协议”。对于他的话,凌兰很不耐烦,也很不理解,虽然已经陆陆续续有村民签了字,但对这个方案,他是不会接受的。这实在说不通啊,农村批给你宅基地建房,那怕你在上面盖个毛草房,那也是你的房,也是你的宅基地。拆迁的时候同样按男250平方米,女215个平方米算。至于宅基地上所造房子,又会按砖瓦结构,套筑结构等等区分,并加以相应的折价。至于必须满足的置换面积,农村人家是只多不少。
现在拆迁办这么讲,明显是在匡人。所以凌兰只是回答说“如此方案断难接受”说完就礼貌告辞而走。女人要胆小一点。一路上紫娟就跟凌兰讲,“实在不行我们签了吧,万一到时他们强拆,我们什么都没有的”。听到老婆的话,凌兰没有去责怪她什么,新闻里,电视上时不时地冒出的,因强拆引起的血案,害怕之余,总会触动人的内心。“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千百年来的古训。凌兰只是不甘的回应道“那不是小数目啊,说吃点亏就吃点亏啊,唉,走一步算一步吧”。说完就没在吭声,但内心却在自问“难道我真得也要走上暴力抗拆的地步?”答案是肯定的,但代价肯定也是惨重的。凌兰无法想像假如那一天真的到来,自己该怎么办?眼前也只能找一步算一步。
驾驶证还算顺利地拿到手了,连同摩托车的驾龄算起来,自己也已十二年的驾龄了。但有一件事总让凌兰奇怪不已,明明在驾校时,女学员的动作很标准很到位,常常受到教练的表扬,但真正上路,女司机的表现,总是差强人意。网上几乎是一边倒的骂女司机,“什么胸大无脑”“方向感差”。甚至有人调侃到“女司机出动,五十米之内,人畜跳蚤全部死光”。虽然有点过,但还算是事实。
六月初,公司一年一度的体检报告发了下来。销售部人员,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三高人员”。其他科室人员,略好一点。这种结果只能说明一点,就是吃的好了点,运动少了点。酒色也腐蚀着,凌兰曾经像钢板一样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跨入三高行列,但亚健康肯定是逃不了的。想想也是,前几年,一个星期几乎有五天在外应酬,有时从中午到半夜,能不拖垮身体吗?“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放钱”。望着桌上的体验报告,凌兰苦笑了笑,心想自己的确该运动运动了,另外争取少喝点酒,别搞垮了身体,得不偿失。
厂里体栏报告下来后,一些怕死的人,第二天就开始爬山跑步,戒烟戒酒了。但天晓得他们又有多少毅力,坚持到底。体检报告还有一个副作用,每回体验,总要吓死一二个人,说吓死其实不完全准确,因为他们的确已经病的很深很重了,只是他们不知,还当正常人一样活而已,体检报告就像最后一报稻草,压垮了他们的精神。这回轮到的是三车间的林新贵,没体检时他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事还要打上几圈麻将,没人会怀疑他是肝癌患者。但报告一下来就不对了,整个人就像抽掉了筋一样,萎靡不振,精神恍惚。不到一个多月,就见了马克思去了。大家在一起议论这事时,一致公认,假如没这体检,或许还能多活几年都有可能的。说到底,人的精神,在抵抗疾病时,有着不小的作用。
特钢这边死气沉沉,压抑地办公气氛。像块乌云一般,重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头上。凌兰更是吃不消,总是找借口回到老厂里。但旁边轰鸣的机器声,仿佛在告诉他,这里也不常久了。凌兰没来由地有一种,没了归属感的感觉。他头一次有点茫然,不知自己何去何从。自打南平的业务中断,永康的生意不好做后,唯一还能支撑业绩的是,临海铁牛的胶铜钢丝,以及杭卅中策橡胶的胶铜钢丝和镀铜绳上。但由于分配给他的指标本身就高,所以这点业务业绩,就显得不是很突出了。
浙江地区重要的,大的客户,早些年通过行政手段,大部给划到张天雷手里,而后续钢丝这块,同样因设备原因,股份销售人员没法做,而设备到位后,能做时,张天雷他们早已“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凌兰就是想喝口汤都难,很多业务必须先经张天雪批准后,方可开展。这种人为的因素,极大地限制了业务的拓展,对此虽有陈述,但人家不予采纳。想到这层,凌兰心里多少有种失落感。
唐代山与孙平关系的再次热络,总让凌兰看不懂。虽然这个刘冬身边的红人,这个在特钢一手遮天的人,一再对老熟人凌兰表示亲切,甚至多次提及,让凌兰到他手下的胶带销售部,任区域经理,但凌兰总是一笑了之。他太熟悉这个老朋友了,俗话说物以类聚,对这个老是要算计他人的人。凌兰可以说是太没安全感了,不要到时让人卖了,还在感恩戴德。他喜欢直爽一点,简单一点为好。但他不知道,对于凌兰的不领情,在几次三番后,唐代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偏巧这时一件事,孙平请唐代山帮忙,于是唐代山和凌兰又一次撕逼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