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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吴小郎君目中一亮,挥袖道:“不必奏乐了,你清唱来听听。”

锦瑟面色一变,然此间席上却没有她开口的份。商丽歌清唱,采莲曲比起庶人歌来更多几分轻快活泼,她音色清澈,叫人听着心情也舒悦起来。

吴小郎君以箸击盏,竟是跟着打起了节拍。

商丽歌微微勾唇,嘴角的一点弧度掩在面纱之下,无人得见。

琵琶古曲无人识,庶人歌和采莲曲却是广为流传。吴小郎君带同窗来此,不过是想炫耀他澧都权贵的身份,能让他就一首曲子评上几句,便是长了他的颜面。

而这群人中,又分明以吴小郎君为尊,他尽兴了,跟着的人便也尽兴了。

灯下美人眼波流转,灯烛光晕拢在她的眼中,宛若细碎星光。她盈盈望来,好似被他的目光灼到,耳廓泛起殷红。

王柯瞧着心头一跳,忽而想看看,那面纱之下是怎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

回去的路上,商丽歌抱着琵琶目不斜视,身后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急。

锦瑟气得面容扭曲,也不同她演情真意切的姐妹情了,经过拐角时一个健步将她拦下,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商丽歌点头:“嗯,我故意的。”

锦瑟:……

“你承认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锦瑟尖锐的嗓音听得商丽歌不耐,蓦然走近一步。她比锦瑟高些,这样的距离莫名让锦瑟有一种压迫感,声音便骤然低了下去。

“眼下的局面不是你一手促成的么?”

商丽歌轻笑,眸子里却无多少笑意:“若不是你在我的吃食里下巴豆,我便会规规矩矩地同你一起合奏,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你想踩着我往上爬,那就别怪我也拿你作回梯子。”

前世的她巴不得不去参加筵席,自然也不会细想好端端的怎就突然吃坏了肚子,病了好些时日。这一世,商丽歌在病中死而复生,自然忆起了前因后果。

锦瑟与她同住一屋,又有直接的利益竞争,是商丽歌最早怀疑之人。且她的手段称不上高明,无需费多少心思便能勘破。

锦瑟瞪着商丽歌,原来她一早便知道!却像耍猴一样看她演戏,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气得咬牙切齿,抬袖便朝商丽歌挥来。

拐角的楼梯口,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商丽歌余光所见,并没去拦锦瑟这下,只迅速退了半步撇过了头。锦瑟的手掌将将擦上便被商丽歌避了过去,只将她的面纱拂下,露出一张芙蓉美人面。

锦瑟未占到便宜哪肯罢休,再次抬手,却听身后一声怒喝。

王柯快步上前,见方才恍他心神的女子就在眼前,步履踉跄如弱柳扶风,眼波盈盈娇颜含戚,看得他愣神之余怜意顿生,立时出声喝止:“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锦瑟一怔,愈发恼怒。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这才多久便勾得人这般护她!然王柯到底是客,锦瑟不敢得罪,冷着脸剜了商丽歌一眼便怒气冲冲离去。

王柯回过身来,见着商丽歌又是一怔。

走近了看,愈发觉得眼前的姑娘肤若凝脂纤弱楚楚,似是每一分都长在他的心坎上,叫他越看越喜,竟是移不开眼。

王柯稍整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君子端方,温声道:“姑娘没事吧?”

商丽歌抬眸,见王柯神色温和,眼中是熟悉的专注含情,即便早有准备,胃里依旧忍不住一阵翻涌。

她压下生理的厌恶,低声道谢后便作势要走。

王柯素爱听人说他怜香惜玉,以彰显他君子之风,又格外偏爱这楚楚容色,本就抛下吴小郎君等人追了过来,现下又哪肯轻易放人离开。

此时见美人被欺得红了眼尾,心头一颤竟是脱口而出:“我替姑娘赎身,日后定不叫姑娘受那等委屈!”

商丽歌一顿,倏尔抬眸。

王柯清咳一声,他也觉得自己唐突佳人,但话到此处便没有收回的道理。且不知为何,方才只在席上见了一面便对人念念不忘,连姑娘的芳名都不知晓就情不自禁追到此处。

“实不相瞒,我对姑娘一见倾心,方才说想替姑娘赎身之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出自真心。”

真心?

王柯言词恳切,商丽歌拢在袖中的手却渐渐收紧。忽而想起,有一个问题她从未问过王柯,也不曾听他亲口回复。

“敢问郎君,家中可有妻室,是否已有婚约?”

王柯神色一滞,目中闪烁。

他幼时的确定过一桩婚事,对方是平杨郡王家的庶长女,与他也算门当户对,然那位,委实称不上什么娉婷佳人。

且依他如今的品学,日后定是要入仕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若是平杨郡王家的嫡女县主便罢,区区一个庶长女,于他仕途并无多大助益,却要占他正妻之位。

他心中不喜,自然也不愿在人前提及。只是这婚约是早年王氏族长所定,不好轻易悔婚,只能拖一时是一时。

王柯看着眼前美人,世家子弟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一般的乐籍女子顶多做个妾室,红楼中人虽是特殊,许个贵妾之位,也该对他感激涕零了。

王柯想着,面上神色愈发真挚:“我并未成家,对姑娘绝无二心。”

商丽歌险些嗤笑出声。

并未成家,却是已有婚约。

这般拙劣的演技,她前世怎就半点看不出?

她又凭何认为,没落的世族双亲就会同意迎她为正妻?

见商丽歌不言,王柯立时道:“姑娘若是不信,我可在此立誓,今生只钟情姑娘一人,此心不移,此情不灭。”

王柯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素有才貌,在培山书院的几年,每至下山日,都有小娘子在山门口徘徊,只为瞧他一眼。

眼下他这般深情款款,必然能叫佳人动心。殊不知他这番指天誓日,如今的商丽歌听在耳中,只觉得恶心。

商丽歌按下眼中讽意,眉目楚楚:“郎君一番深情,奴受宠若惊,多谢郎君厚爱。”

王柯心喜,却听商丽歌又道:“然奴命薄,此生已与红楼为契,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

自负如王柯,这一番百般讨好剖白心迹,却被当面拒绝,该是何等的难堪?

偏偏商丽歌抬出的那人,是有着第一公子之称的红楼主人,多少王亲贵族都要对他礼遇三分,王柯再心有不甘,又如何能与那位作比。

眼看王柯的脸由白转青,商丽歌感到了一瞬的痛快,却又觉得那远远不够。

廊风拂过,吹起拐角垂落的一袭纱帘。两人谁都不曾发觉,扬起的纱帘一角下露出了一双飞白流云靴。

被提名的公子就立在垂帘之后,闻言侧目,眉角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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