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一怔,她还不曾有这样强硬的时候。
相比犯倔时的气人,她强硬起来倒是令人心软。
男人伸出手,指腹茧子摩挲掉泪痕,“不怕我了?”
温素一抽,“我怕,谢琛……我怕你出事。”
她早就绷不住柔顺的样子了。当遭受世事磋磨的那些碎片,被男人捡回来一一替她合拢,护她,挺她,纵容他。
她忍不住在男人掌中暴露自己,跟小时候性情越来越像。
更何况,从未有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毫不迟疑地袒护她。
温素抖着手指,解开男人衬衫扣子。
男人一动不动,带了点笑,“裤子要脱吗?”
温素抽噎着眼泪,“要……”
她哭得汹涌,男人突然反应过来,望着她的眼睛,“你刚才一直盯着我,就是想观察我有没有受伤?”
温素点头,回答得毫不迟疑,“是,你还要开车……”
“蔡韵惊得手抖。”男人兀自发笑,“我不开车,难道要等她出事?”
是他错了,不该将其他女人的反应往她身上套。
忘记了从初遇到现在,她这浅水湾给了他多少惊喜,一度觉得她像盲盒,冷不丁就冒出一点他想不到的本色。
也许她连绑架的幕后主使都没想过,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
在心中组织好的言辞用不上,谢琛却生出几分高兴。
“这么担心我?”
男人展开手臂,不吝展示自己赤裸的身体,“还要跟我提分开吗?”
温素视线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伤痕,才在窒息的沉重中找到一点理智。
“谢琛……你不该冒险的。”温素想到男人那句下去后,锁死车门。心中依旧惊悸地缩紧。
“冒什么险?”
温素抿唇,“那种情况,你……其实不应该下车。”
谢琛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什么,“为什么?”
过于明亮的灯光下,她眼瞳化成秋水波澜的湖泊,波澜潮生,是一眼见底的担忧。
她往昔很保守,真实情绪全靠他一字一字逼出来,看出来。
如今显而易见的态度松动,他想听听她亲口说出来的理由。
温素眼睛又泛起红,像是回到当时的危险中,“他们有刀。”
她哆嗦着唇,“我知道你当过兵,身手好……”
这句话倒是出乎谢琛意料,他以为会是浑然的担心,不理智,足够决然的要求他顾及自己。
没承想是理性分析过的权衡利弊。
谢琛表情不变,线条却绷紧,一瞬的不虞,“若他们没有刀,我能下去?”
温素愣了一秒,“……谢琛……”
她从张应慈身上学到很多,男人不管什么境地,在女人面前最先考虑的还是面子,地位。
她犹疑着字句,“你身手再好,可他们有……武器,人也多……”
温素实际上不知道那帮凶徒的人数,当时车上慌乱,那声血肉的闷响后,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武器?那些棍棒?”谢琛语气加重,“若是没有武器呢?”
温素垂下眼,他这样在意,接二连三地追问。
她想不到两全的说辞,能全了他脸面,又保证他安全,半晌后坦白,“太危险了。”
谢琛没再说什么。
温素不想在绝处逢生后惹他,转身去找消淤肿的药,翻遍了药箱,只有一种药膏,是用在她身上的。
谢琛看起来并非狂热的男人,却在床上惊人的野。她凝血功能不好,贫血肌肤更苍白,就算单单趴着,也是青紫一片,两膝发肿,连羞于启齿的地方也要用到消淤的膏药。
或许药效都是一样的,可用处不同,她总觉得不合适。
过了会,男人的胸膛贴上来,“不给我用?”
温素长发垂下来,挡住她羞耻的脸,“不……不太合适。”
谢琛知道她在羞什么,“哪里不合适?”
温素闷声不语。
手上的药膏一瞬间好像成了情趣,烫得她想丢。
“你给我抹。”
揽在腰上的手臂淤青刺得她心疼,温素抿唇,最终拧开了盖子。
她小心翼翼放轻力道,涂一下,观察一下男人表情,怕弄疼他。
男人笑,“不疼,你抹吧。”
这管药膏一直都是他给她涂抹,力道拿捏得很有分寸。
除非故意逗她,轻一下重一下,并不怎么疼,更多是敏感点被戳中麻痒,他很擅长勾人情欲,三十几岁的熟男,体贴又霸道。
暧昧时的火热和衣冠楚楚时的正肃,体会到其中反差的女人很难逃不出他的掌心。
…………
这段日子张应慈也在谭园,只是杜建平不许他现在人前,刘瑶生日宴也不准他参加。
以前被他囚在笼子里肆意凌虐的贱人,一朝得了势,就让他也被人关起来,只能坐在自己小楼里喝茶。
张应慈面上阴辣,摆在茶案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刚接起,连话都来不及说,那边慌慌张张的出了声,声音还是抖的,“你没说谢琛也在那车上。你知不知道他是谢氏总裁,谢家的人。他一旦出了事,整个昌州,别说跑了,就是一只蚊子都要被拦下查一遍,这已经不是省级大案,这是要到中央的案子。”
张应慈惊的失语,那边缓口气又说,“我跟杜总是有点交情,你们明面上不好做的事,我们暗地里替你们做,可也不是叫你把兄弟们往枪子上送。张应慈……”
张应慈反应过来,急声打断,“谢琛也在那辆车?怎么会?侍者听到他只是送那个贱人离开的。”
那边一顿,多了几分狂火,“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给的车牌号,给的车型颜色,甚至连驾驶座的女人,我都跑到前面让猴子对照片了,宾利贴的又是防窥膜,后坐到底几个人,那是你们应该确定的问题。”
张应慈默然无语,两边呼吸声都很重,半晌他先出声,“他看到你们脸了吗?”
“废话,谁干这种的事不带头套,脸是没看着,但声音体型这可瞒不了。”那边越说越慌,“你告诉杜总,再给准备五千万,我们现在就要出国。”
张应慈生出狠色,“事没办成,你们还敢加钱?”
那边声音换了一个,不颤不抖很阴戾,“那行,我就等着警察上门,反水做污点证人,连带这些年帮你们干的那点事全抖擞给警察,有不少还涉及到京里大人物吧,拉个当爷的做垫背,吃枪子也值了。”
声音一换,张应慈没了底气,“六哥,五千万实在太多了,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边不急不忙的,反而淡定了,“五千万还多?跟杜总几十个亿身价比,洒洒水啦。我们走了道上的路,三个小时后就能出国。张应慈,三个小时你们开个会商量都够了,你说呢?”
张应慈握紧手机,“好,我现在就去找杜总。你们千万藏好,不要冲动。”
那边稳得很,“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