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踢了寡妇门,如此伤风败俗,也的确是沈二爷能干出来的事。侯爷都懒得管他。
可这样浪荡不堪的沈二爷,杀起人来,就跟削土豆一样简单。
他杀了好多人。
那种戾气,不似寻常贵族子弟会有的。就好像是,雨夜中的事情曾无数次发生。
春婉偶尔做梦,都梦到一个又一个瘦骨嶙峋的手,死抓着自己的脚踝。
那些都是被二爷杀死的人。
那是别人不曾见到过的,二爷另一面。
而这一面很不简单,至少与他在京城刻意展露的完全不同。
从她说漏嘴那一刻开始,春婉便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春婉很难过,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头也不敢抬。她不想死,没人想死,但她实在找不到二爷会放过自己的理由。
摇椅上的沈从霖单手托腮,他就看着这小寡妇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变成了死灰白。
她不够聪明,却也没那么笨。
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他问道:“可后悔救了我?”
春婉连忙摇头。
沈从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你救了我,我却要杀你。这是什么道理?没有道理。看在你当初替我疗伤、还把我的剑擦干净的份上,我便赏你一个不痛的死法,留你全尸,顺便再帮你找个风景好的山头,你看行吗?”
听到“死”这个字,春婉立即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她瑟瑟发抖。
沈从霖继续道:“你想藏在苏州的山上,还是京城的郊外?或者,与你那短命的夫婿藏在一处?”
他听到了微弱的啜泣声。
小美人儿哭起来的确是令人心疼的,即使她匍匐在地看不到脸,那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就很想把她拉到怀中好好的疼爱的一番。
沈从霖从摇椅上站起来。
摇椅轻轻摇晃几下。
春婉看到了黑色的鞋尖,落了一点香灰。她连忙抬起手,用袖子轻轻地擦拭。
她颤声道:“二爷,奴婢会做很多事情。留着我吧,奴婢的心里会一直装着二爷,永远以二爷的喜乐为先。只忠于二爷。”
沈从霖弯腰,捏起她的下巴,果然看到了她煞白的小脸儿,那两道清晰的泪痕。她哭得梨花带雨,睫毛都黏在了一处。
他弯腰,轻轻舔去她脸上刚落下的泪珠。
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春婉蓦地一颤。
沈从霖的举止温柔,如同情人之间的缠绵,手里却多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他杀过许多人,也折磨过许多人。
在他海棠苑的地牢中,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不能死。
这匕首是他专门找人打造的,可以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整整齐齐的削下来,摆盘装好。
更可怕的是,被削了许多肉的人,却还留着一口气。
要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肉,在火堆上烤着,还滋滋的冒油。
可是吧,眼前的这个小可人儿,他实在不忍心看她死得那么痛苦。他是仁慈良善之辈,面对救过自己的人,更希望她能走得安详。
沈从霖在春婉的耳畔轻声道:“放心,二爷的手不会抖。”
保证一击毙命。
春婉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她紧紧闭着眼睛,连啜泣都止住了。
疼……
疼是什么感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却听到“噗——”的一声,与此同时,她的脸上溅到了什么东西。
匕首落地。
沈从霖的体内毒发,他重重地倒在了春婉的身上,疼得眉头紧蹙。
春婉背部狠狠地撞上门,她睁开眼,迷茫的用手擦了下脸,发现是血迹。
二爷吐血了?
她双手不知道该不该动,就这样承受着二爷的重量。感觉到对方身体不对劲,春婉连忙搭脉。
脉搏紊乱,有中毒的迹象。
“二爷,你……”
沈从霖的身体绵软无力,长期埋伏在体内的剧毒再一次发作,他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嘴唇发抖。
而那个被自己压着的女子,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气,他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道:“你现在倒可以杀了我。”
这种毒与他相伴十年,毒发的时候会要了他半条命。
可杀她,仍然跟捏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
他只是好奇这个小寡妇会怎么做。
如果她是细作,这可是刺杀他的绝佳时机。
沈从霖瞳孔幽深,他安静地等着。
他看到小寡妇抬了手。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她是侯爷的人?还是太子的人?亦或者,是那位。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
突然有一点可惜,早知道就先把她抓到地海棠苑严刑拷打一番。
想知道是谁派她来的。
沈从霖并不好奇想杀他的究竟是谁,他只是好奇,与她有关的那个人。
可是,那只手并没有拿起匕首。
春婉从怀中摸出一条帕子,吃力的撑起他的上半身,用香喷喷的帕子擦掉了他嘴角的血渍。
她半边脸还染着他的血,一双清眸却澄亮无比,隐约可以看到担忧。
“二爷,你中毒了。要我喊处暑进来吗?”
沈从霖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