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她能自禁苑安然回来。
但愿世子能看在她是新娘子的份上,让她活下来。
她若能回来,她便替她好好梳梳头。
往禁苑的一路,护院渐多,婢子渐稀,所有见着阿阮的下人面上无不露出震惊之色,尔后不约而同地凑至一齐,窃窃私语。
禁苑的门厚重且牢固,正掩得严严实实。
守在门外的护院见着家老领着阿阮前来,正要上前将门打开,门却先自里边打开了。
只见两名护院自院中抬出一名婢子来。
婢子脑袋歪斜,双臂往下垂着,随着护院的走动而左右摇晃,像是断了线的偶人一般。
但见那婢子双目紧闭,嘴角有血水溢出,喉间钉着一枚短箭,了无生气,俨然已经死去。
然而所有人都是一副平静的神色,不惊不诧无动于衷,似已习以为常。
阿阮看着那自禁苑里抬出的死婢,突然之间觉得这天冷得可怕,周遭也安静得可怕,只闻细雨落在油纸伞面上的轻微沙沙声,森寒骤然自她心房蔓延自四肢百骸。
她定在禁苑门外,看着已经跨过门槛的家老,只觉自己双脚注了铅,难以抬起,无法迈开。
走进院内的家老此时回过头来,明明面无表情,却又如同前边那领她进来的护院一般,叹息一声,道:“你在此处停住,也已无回头之路了。”
家老说完,再不看她,扭回头继续往里走。
阿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如铅重的双脚,重新跟上家老的脚步。
家老说的对,她已无回头之路,往前她尚有生之可能,退后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禁苑并不算大,阿阮却觉自己跟在家老身后走了许久许久,才在一座足有七开间的大屋子前停下。
家老将她领至正中门前,却不上前更未有敲门,而是看着她,低声道:“便是这儿,进去吧。”
阿阮怔怔茫然地看着家老,什么规矩都未教她,就这般让她进去了?
家老像是知晓她心中疑虑,不待她比划询问,又道:“无人知晓世子跟前的规矩如何,我没什么能够教给你的。”
能否在这禁苑里活下来,全凭自己造化。
家老说完,不再理会阿阮,径自转身离开了。
徒留阿阮一人惶然无措地站在周遭空无一人的雨雪之中。
过了片刻,阿阮才转身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做了无数个深呼吸后才敢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敲响了门。
良久屋内都没有反应。
阿阮壮了壮胆子,将耳朵凑近以听听屋内动静,却什么都听不到,她只好将身子更凑近些,不想她才微微靠上屋门,那本是紧闭的牢实屋门竟霍地打开了,使得她一个猝不及防,摔进了屋里。
油纸伞自她手中脱开,里朝上掉到地上,在原地骨碌碌地转了几个圈。
阿阮摔在屋里,摔在冷硬的地面上,身下还硌着不知什么物事,摔得她疼,更硌得她疼极。
同时她也怕极自己这般惹恼了屋中人尔后便来取了她性命,当即着急忙慌地爬起身来,却一个未注意,爬起身时抓到了一个就近在她手边的东西。
她自然而然地看向自己手中之物。
一个圆溜溜的小球?
但上边又黑白分明,就像是……像是——
人的眼珠子!
阿阮骇得连忙将其扔掉。
只见被她扔掉这一眼珠子撞到了地上的其他东西,忽然之间,整间屋子似都响起了小球滚动的骨碌碌的声音来。
阿阮心惊胆战地站起身,却发现方才在自己身下硌着自己的不是其他,正是她才扔掉的眼珠子。
而这满屋子骨碌碌滚着的无数小球,也正是此物!
看着这满屋子滚动的眼珠子,阿阮慌得双腿一软,险些又摔到地上。
可她不敢摔,此刻偏又心乱如何不知该如何是好,唯有死死盯着那一屋子胡乱滚动的眼珠子。
有一颗滚到了她脚边,撞到她的鞋,停了下来。
她看着自己脚边这一颗珠子,忽觉有不对之处。
正当此时,她听到屋子里处传来一阵铁器与木头被推倒一地的声响,还有什么被狠狠扔到地上的声音。
阿阮说不了话,无法请安,也无法询问发生了何事,寻思着她这般身份也不能仅杵在这儿等着世子来迎她,于是她咬了咬唇后战战兢兢地往里走,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的“眼珠子”。
少顷,她看到了那人人避之不及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