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轻声道:“姑姑,定是你心中太过焦急,所以才会梦到太公。这些天你一直自责,我想梦里太公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你自己在怪自己。”
“是吗?”吕雉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她这些天确实自责得厉害。
刘季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正是这样,所以你别在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吕雉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靠着他的肩慢慢闭上双眼,她实在是太累了。
等到吕雉再次沉沉睡去,刘季望着无眠的韩信,轻声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韩信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天:“应该已经过了子时,那就是七月初一。”
刘季静默许久,又问道:“你能找到吕台吗?吕泽大哥信中说吕台全无音信,我想他一定还没回家。”
韩信点头道:“我知道他在哪。”
刘季郑重道:“那能不能请你明日就去找吕台,带他回沛?”
韩信再次点头,然后默默闭上眼睛。其实,刚刚他也梦到了吕太公。
第二日清晨,吕雉醒来时,韩信已经走了。刘季对她说,韩信先赶回去探消息。吕雉也不在意,只知道埋头赶路。五天后终于到达泗水河渡口,过了河再赶一天路就能到泗水亭。
上了船,望着河对面隐隐出现的村庄,吕雉有些心悸。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她忙伸出手,在周围胡乱抓着,嘴里喊着刘季的名字。
刘季刚握住她的手,就见她身子一软往下滑去,他急忙接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在河边一户农家,休息了两日,吕雉才好起来。请来赤脚医,说是她连日赶路,体力尽失,没得到及时补充,再加上心神憔悴,所以撑不住才一下病倒了。
刘季想起,这么多天,吕雉一路上其实并没怎么进食。特别是这几天,她连水都想不起来喝,而且夜里也很少真正休息。看着吕雉满脸憔悴的样子,他心疼自责不已。在狱中的时候,他梦到她在狱中受煎熬,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像梦里那样受苦。
现在,他才真正感到自己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大。两天前,他已经让周勃快马赶回沛县,刚刚周勃赶回来,告诉他,吕太公已经去了。
吕太公生前是如此地信任他,将自己最看重的女儿许配给他。如今,岳丈已去,他必须时刻陪在吕雉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吕雉醒来,刘季什么话也没说,但吕雉好像早就知道了什么似的。到了家门口,看到屋前挂着的白布条和白灯笼,她怔怔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家大门敞开着,刘季扶着她进屋,院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一个仆人都没见到。穿过院子,进入二门,有两人穿着长长的孝服,全身披白。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在垂泪,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小声安慰她。
“吕媭?”吕雉犹疑地轻唤一声。
大着肚子的女人正是吕雉的妹妹吕媭,她身边是已经成为她夫君的屠夫樊哙。吕媭见到吕雉,先是一愣,继而抱着肚子小跑到她面前,哇地大声哭出来。
“姐啊,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你知不知道父亲等了你好久啊!”
吕雉抓着她,问道:“父亲呢,快告诉我,父亲在哪?”
吕媭埋怨地看着她,哭道:“你现在问有什么用,你来晚啦!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
“哭什么哭!”吕雉低吼一声,急切问道:“你快告诉我父亲在哪?”
吕媭委屈地看着她,转身抱住樊哙,再次大哭起来。樊哙连忙哄着她:“别哭了,再哭要伤着孩子了。”
“娥姁,你回来了”,一个沙哑而冷静的声音响起。吕雉看到了大哥吕泽,同样的一身白。
吕雉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跑到吕泽跟前:“大哥,父亲在房里吗?我去看看他。”
吕泽托住吕雉的双手,静静看着她,沉痛地说道:“娥姁,我们的父亲去了。”
“你说什么?”吕雉不相信地问了一句,转而大声叫道:“什么叫去了?父亲去哪了?”
她扯着吕泽的孝衣,激动起来:“这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披麻戴孝?父母亲都好好的,你们披什么麻带什么孝!还有这樑上挂这些白布条干什么?还不快叫人扯下来!”
吕媭抬起头,不平叱道:“你在这冲大哥发什么脾气?大哥写了那么多封信,叫你回来,你就是不回来。现在又这样闹,你有意思吗?”
“我不跟你们说,我找父亲去,我找父亲给我们评评理。”
吕雉说着,就往后院跑去。刘季跟在后面,追上她,一直看到她跑进吕太公和吕媪住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