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饮了一口酒,有滋有味地说道:“我在想,也许我刘老三该娶亲了。”
萧何喜道:“曹寡妇给你生儿子啦?”转而又摇头:“不对啊,没听说啊,早上见到还挺着大肚子呢。”
刘季慢悠悠倒着酒,“跟她没关系。”
萧何放下箸,认真问道:“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还想娶谁啊?”
刘季眼神瞟了瞟对面的吕太公,乐滋滋道:“你不觉得吕太公对我过于热情吗?他那两个女儿大龄未嫁,我想我很快就能做吕家的乘龙快婿了。”
萧何乍然愣住,转瞬又反应过来,不以为然道:“你想娶吕家的小姐?痴人说梦!”
刘季也不与他强争,只洋洋自得地喝酒吃肉,那架势好像他已经做了吕家的新姑爷一样。
刘季非官非富,平时在沛县就没大没小,到处招人耳目。今天更是赖皮坐在上席首座的位置上,自是引起席间不少人嫉恨。
有个贵族老族长仗着自己年长位尊,问道:“刘季,听说你此行去咸阳城拜见了始皇帝?”
刘季道:“此行去咸阳,恰逢始皇帝东巡的队伍回城,我等同去诸人都跪拜了。”
“哦?”老族长酸腐地点头:“也就是说你所谓的跪拜是在大街上与黔首们一起跪拜,而不是得了始皇帝的诏见,在咸阳宫拜见了?”
刘季坦然点头:“正是如此,不知耆老此问到底何意?”
老族长呵呵笑道:“如此老朽便弄懂了,你虽言之凿凿说自己拜见过始皇帝,却原来你不仅连始皇帝的真容也没看清楚,更连咸阳宫的大门也没踏进一步。”
众人也借着酒劲哄然大笑起来,嘲笑刘季到底没见过世面,只是远远地跪拜过始皇帝的车辇便当做第一等光彩的事处处炫耀。
刘季待众人哄笑完,才面不改色,音不改调地说道:“刘季乃区区一小民,能遥见始皇帝尊贵的身影,在秦都跪拜一次,已是荣幸之至,此生再无遗憾。耆老既以为刘季所见所为不过平常,那请问耆老,您老今年七十有余,可曾亲眼见过始皇帝?又或者遥遥跪拜过昔年的楚王?您是去过咸阳宫还是去过楚国旧都郢城?”
沛县原属楚国,这个老族长原是楚国的边城小贵族,后楚被秦灭国,他因及时归顺了秦朝而得以保留了旧有的贵族身份。刘季这番话讥讽嘲笑之深,气得他一时顺不过气来。
“在座诸位也有人去过咸阳,请问可有谁见过始皇帝,又或者进了咸阳宫?”刘季环视一圈,高声问道。
满厅看热闹的众人全都面露讪色,低头不再言语。刘季不仅讥讽了这位身为族长的贵族耆老,更不啻于无声地扒了旧楚贵族的皮,在烛火辉映的厅堂上,狠狠地抽了大家伙响亮的一鞭子。
要知道今夜能来赴县府宴席的老少爷们,除了那个脸皮厚的老无赖刘季,哪一个不是这沛县的官绅富豪?都是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平日里衣冠楚楚,人人称敬,今夜却让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给悉数辱了个遍。
眼见满堂的达官贵人,一个个蔫头耸脑的滑稽样,刘季越发得意起来。倒是一旁的萧何无奈地触了触他的胳臂,示意他低调一些。刘季满不在乎地自斟自饮,余光瞟见县令父子扭曲发黑的脸,又看到对坐吕太公对他颇为欣赏的眼神,胸腔内酒气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