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情绪平稳,吕公才和蔼地开口。
“娥姁,你母亲说你最近总是无缘无故哭泣,你告诉爹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吕雉摇头,“爹爹,女儿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心里头高兴,不知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流泪。”
“高兴还哭?晦不晦气!”吕媪一脸无奈。
吕公淡然道:“喜极而泣,也是极平常的事。娥姁,你走近些,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吕雉往前一步,吕公细察她的脸,又围着她慢慢走一圈,这才安心地坐回榻前,对吕媪说道:
“我看娥姁的身体和精神并无不妥,她想哭便随她哭,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倒是媭儿太过骄横,你得好好管一管。”
“妹妹怎么了?”吕雉忍不住问。
吕公无奈道:“我们一回来,她就向你大哥二哥告两个嫂嫂的状,闲言碎语,搬弄是非,哪里还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吕雉习惯性地为吕媭开脱:“妹妹是无心的,她那都是小孩子家的气话和玩笑话,当不得真。哥哥嫂嫂们知道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见父亲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母亲又在朝自己眨巴眼睛,吕雉连忙转移话题;“爹爹,怎么没看到台儿?”
提到长孙吕台,吕公立时笑逐颜开,语气也柔和起来。
“你那个大侄子啊,贪玩,又爱四处交朋友,连你大哥也管不了。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瞎晃悠呢,估计过两天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吕台是大哥吕泽的长子,今年十六岁,长得英俊威猛,剑术也是极佳,是整个吕家人眼里的明珠珍宝。他是吕雉亲手带大的,是吕雉最疼爱的侄子。所以前世刘季一死吕雉掌权后封的第一个在世的吕姓王便是吕台。可惜的是,吕台因跟着父亲吕泽为刘季征战多年,身上伤病累累,封王的第二年便英年早逝了。
吕雉此时提起他,亦是又疼又怜。听到父亲这样说,心里便大为欣慰,忍不住眼圈儿又微热发红。
夜晚,吕媭先上床睡了,吕雉却没有一丝睡意。为不吵醒吕媭,吕雉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衣,独自走到庭院中。
月色静谧皎洁,夜晚的时光也总比白日的要漫长。趁着家人都在安睡,吕雉可以好好地整理自己嘈杂的心绪了。
白天先是遇见周勃和刘季,然后又看到爹爹和两个哥哥,如今吕氏一家安然幸福地聚居在这个大宅子里,这一切使吕雉真正相信并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前世关于母家的记忆随着眼下真实的生活而一点一滴鲜活起来。
吕雉依稀记得当年父亲之所以带领全家匆匆迁到沛县,是因为要避仇。好像是因为二哥吕释之为了玉器买卖上的事,得罪了本郡郡尉的表亲。那表亲仗势欺人,污蔑吕家违规经商,按大秦律当诛全族,更扬言郡尉驻军不日便要来抓人。
吕雉记得那就是两个月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因此她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找二哥谈一谈,让他提前做好防备。若此事能够避开,吕氏一家就能在单父安安稳稳地长久待下去了。至于其他的事,日后再慢慢谋划也不迟。
想到这,吕雉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有了安放之地。月光透过两颗高大的枣树凉凉地洒落在地,远处响起几声狗吠。朦胧夜色中,吕雉的脸上露出闲适安然的笑容。
前世滔天的富贵荣华,又怎比得过此刻家人齐聚一堂的和合美满!
吕雉独自在院中站了会儿,刚想回房休息,就听见那狗吠声由远及近,又凶又急直逼家门。灵敏的直觉让她感到不安,她壮着胆子,一步步走出庭院,穿过回廊,来到吕家大门前。
门房守夜的吴伯也起来了,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两人刚照面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便响起急骤的拍门声。
吴伯粗着嗓子问了一声,门外传来低低的熟悉声音:“吴伯,我是台儿,快开门。”
一听是吕台,吕雉赶紧让吴伯上前开门。门一开,一大团黑影趔趄着扑进来。借着吴伯手里微弱的烛光,吕雉看清楚那团大黑影,原是两个拥搂在一起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吕家的长孙,吕雉的大侄子——吕台。
“台儿,怎么大半夜的回家来了?”吕雉关切道。
吕台抬起头,英俊的脸上布满亮闪闪的汗珠,“姑姑,你先别问,我朋友喝醉了,我得赶紧扶他进房歇息。”
“大公子,您歇着,让老奴来扶这位公子。”吴伯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