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起码等她明天,和妈妈在一张桌子上吃一顿饭再说……
当然,再晚点,比如等妈妈带她去玩一次跑跑卡丁车或者别的什么,之后,再告诉妈妈真相,那是最好不过。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小孩,就只存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
像是在色彩斑斓,空间充裕的许愿瓶里,只装进一颗许愿星,长年静静随波逐流,好不容易被人捡起打开。
“爸爸,求求你了。”
小姑娘双手合十,抵着圆润的下巴,可怜兮兮地央求。
荣灏舟下颚线紧绷,眼底晦涩沉重。
晚点告诉秦梓荞?
能拖到什么时候,她早晚会恢复记忆,想起一切。
怕荣灏舟不答应,小姑娘忙不迭地连连补上好几句。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抱过我,也从来没有向今天这样,温柔地和我说过这么多话。”
“爸爸,我喜欢妈妈今天的样子。如果告诉妈妈真话,妈妈不一定会开心。”
“爸爸,说不定妈妈是爱我们的,只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心。说不定过些时候,妈妈就看清楚了。”
会吗?
恐怕是痴人做梦,痴心妄想。
五年了,要看清早就看清。
她就像一块冷硬的石头,怎么都捂不热。
外人都说他荣灏舟性子冷,可他再是性子冷,也为秦梓荞热血沸腾过。
秦梓荞呢?
看着温暖明媚,实际上对他和女儿,冷淡得不能再冷淡。
这些,他没办法,也不忍心摊开了同年幼的女儿讲。
“爸爸,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你就答应我嘛。”
荣贝贝眼泪汪汪地看着荣灏舟,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砸在他的手背上,晕染成一片,无声无息沁进他心底,酸涩胀痛。
小姑娘的眼睛,酷似秦梓荞,哭起来的时候,鼻子一抽一抽的,跟小时候的秦梓荞一模一样。
荣灏舟记得。
秦梓荞五岁那年登台演出,穿着粉色的襦裙,梳着两个发髻,用的是1.63米标准筝。
古筝置于H型筝架上,对当时只有1米高的小秦梓荞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
小秦梓荞往凳子上一坐,两条腿便悬了空,还得在靠近筝首的位置放上一条小板凳用来搁脚。
小秦梓荞的手,比一个筝码大不了多少,手指拨琴弦时,几乎得使出吃奶的劲。
但来来回回就只拨得动中高音区的几根琴弦,磕磕跘跘,单调乏味。
他在台下,听得昏昏欲睡。
演出结束后,小秦梓荞蹒跚着脚步从台上走下来。
双方父母让他们两个互相打声招呼,秦梓荞张嘴就咬了他的手臂。
被咬的他还没怎么着,咬人的秦梓荞倒是哭了个稀里哗啦,哭得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秦梓荞六岁那年再次登台演出,小荷已露尖尖角,能成调成曲。
往台上一坐,有模有样,范儿十足。
他坐在台下,刚起了些欣赏的兴致,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琴弦断裂,心惊肉跳。
紧接着,21颗筝码倒了一半。
小秦梓荞彻底懵了,傻傻地坐在凳子上,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