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深山生活将无衣培养成一个读书爱好者。
像《窃君香》《偷玉》《美人如妖隔层纱》《女鬼醒事录》,等广为流传的民间画本都是无衣枕头下的珍宝。
她最近正在看的是一本叫《如意郎君俏寡娘》,讲的是公子如意跟他的寡妇小娘一起扶棺送爹回乡安葬的故事。
其中有一段,路上小娘故意失足落水,引如意跳水来救。
无衣一直说画画本的小君子可恶又阴险,因为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就断了,惹得无衣挠肝掏肺,捧着自己的私房钱,连夜要到五十里外的青云驿预定下一册。
就像此时水里的男人一样可恶。
撑船男子扑通一声跳下水,立刻去寻着李凤鸣游去。
无衣赞叹:“真是个好人。”
她站在小舟上犹豫再下,拿起一船桨在水里捅了捅,不见反应,又将一伸头爬出水的杀手按进水里,大声问:“有没有看见你要杀的人呀?”
被按的要呛死的杀手,在水里不断点头。
“那他死了没有?”
杀手嘴里冒着泡泡,疯狂摇头。
无衣一把将杀手拉上来,水啦啦的扔在破船上,看着湖边叹了口气:“亲就亲吧,我吃点亏算了。”
说完她终身一跃,噗通入水。
水是真凉。
无衣憋着气下水,发现水下的李凤鸣被人围了。
暗箭像小鱼从杀手手中飞出,带着水泡朝李凤鸣而去,李凤鸣一个卷身躲开,接着又是一群。
李凤鸣翻身,挡箭,踏着步子出掌将杀手击退,一切动作在水里都缓慢下来,他像一只跳舞的仙鹤,又像壁画里飞天的菩萨。
青绿长袍跟水色融为一体,倒像是湖水披在了他身上。
再次醒来,无衣已经在岸上了,她身边燃着火,除了李凤鸣,还有那个撑着小舟的三文钱。
“三文钱”两手撑着李凤鸣的外衣,蹲在火便烤着,怎么看他们怎么也像是认识的人。
“北辰派?”
李凤鸣手里拿着把刀,细细查看刀身:“北辰派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会不会是冲着那位姑娘?”
无衣知道三文钱说的姑娘就是她,她继续假睡且听李凤鸣会说什么。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北辰派的人为什么知道我们的行踪呢?”
三文钱倒机灵,答:“会不会也是那位姑娘?”
无衣憋住一口老血,咳咳两声从装睡里咳醒,对着三文钱便道:“你长的什么脑子啊!合着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什么叫要杀人是我,让人来杀的也是我?”
李凤鸣和三文钱皆愣住,无衣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自己装睡暴露了。
她说完有些尴尬,坐起后发现自己的外衣没在身上。无衣摸着胸口,绕着火四下望了望。
“等会,衣服还没干。”李凤鸣说罢问道,“冷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无衣有点不适应,但一想他们亲都亲过了,四舍五入,不就是成亲了吗?
画本记载,此时都会有相公脱下外套给娘子披上,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了,你也挺冷的。”
“奥,那就算了,女儿家怕也不喝酒。”
无衣见李凤鸣提着一酒壶,壶身上冒着白烟,显然是刚烫过。闹了半天是问她喝酒吗,她心叹,这整的真尴尬:“喝呀,不能酒能叫侠女吗?”
她两步靠近,伸手夺过李凤鸣手里的酒壶,仰头咕咚咕咚如牛饮水般就给干完了。
三文钱眼睛都看大了,两手抱拳冲着无衣道:“姑娘真豪杰啊!”
无衣喉咙很辣,胸腔更辣,感觉整个人都在燃烧,为了不被发现不会喝酒,她将酒壶递还给李凤鸣,便一屁股坐下。
只是这一屁股坐的比她想象沉的多,像是有块大石头绑在背上,拉着她哐当一声,两腿摊平坐了个实在。
李凤鸣绝对笑了。无衣想。
火焰像漫在岸边的水,一直往上涌,夜色被烧出重影。
无衣被水泡的惨白的脸蛋浮出两片红晕,白色的里衣交叉开到胸口,两鬓的头发已干,背上的头发还是一缕一缕结着,倒像是编了一头小辫子。
她眉眼生的好看,此时更是雾蒙蒙,垂着眼皮少了伶俐,多了份缱眷。
她小嘴一瞥,一手拖着摇摇欲坠的脑袋,转头将李凤鸣看她的眼神逼退,道:“我美吗?”
李凤鸣答非所问:“困了,靠着树歇会,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无衣眉头缓缓一皱,道:“你还想跑?哎~你小子竟然能经受住我这样大美人的诱惑,在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面前逃跑?”
无衣说着嘴巴撇的更厉害,将粉色的唇珠翘的高高,叹道:“可真是个定力卓绝的人呀!”
说完,她挣扎着起身,转头找了找能靠的树,一抬脚整个却朝后倒了下去。
是一片温软,像床一样的地方,无衣迷糊抬眼,在一片朦胧中努力去看了看,不是床,是李凤鸣怀里。
“林无衣,你是故意的吧。”
无衣耳朵听到了,嘴巴也回答了:“对呀,我就是故意的。”
但似乎是没有说出声去,意识便没了。
此时的李凤鸣像捧了炸药般,将无衣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