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视前方，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身下无衣被白衣包裹的几近透明的身体。

直到听到无衣小声呼噜，像只睡着的小猫，时不时还挠挠脸，他方松了口气：“真是要命。”

火响的咯嘣咯嘣，李凤鸣的心下鼓也敲了个没停，他抬手将侍卫吴雨递来烤干的衣服给怀里的人盖上。

忽听到无衣闭嘴嘟囔着：“真心世不容，不惧共赴亡。来世若相遇，再唤如意郎。”

李凤鸣和吴雨对视了一眼。

“这不是郡王爷画的那个《如意郎君俏寡娘》里面，小寡娘死前说的话吗？”吴雨呆呆问。

李凤鸣如梦初醒般懂了，他哭笑不得：“原来一天天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怪呢。”

“也不能这么说，郡王爷不是一天天净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没人看多可惜。”

李凤鸣白了吴雨一眼，吴雨立刻闭嘴。

“让你找胭脂军在沿途的暗线你找到没？”

李凤鸣话音一转，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吴雨扔下手里的火棍，拱手道：“找到三处，有一处就在前面不远，郡主现在那里歇着。”

李凤鸣一听郡主两字，眉头一皱，道：“千乘来做什么？你告诉她了？”

吴雨忙答：“没有没有，打死我也不能跟郡主说这个，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郡主的送嫁车队，没看到你人，郡主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走。”

李凤鸣顿了顿，吸气坐起，将手从滑进自己怀里的无衣身下抽出，把无衣的脑袋放在地上。

无衣忽动了动，李凤鸣和吴雨担心说话被听到，瞬间不敢出声。

“哼！你这个薄情浪子，刚刚还在船上轻薄人家，这就翻身不认人了？”

无衣嘴里嘟囔，脑袋蹭了蹭找了舒服的姿势，又没了音。

吴雨不敢说话，偷偷看了眼李凤鸣。李凤鸣叹气，这翻身不认人也是他书里的话呀，真是造孽呀，他摇摇头，不由笑道：“会说梦话还怎么骗人。”

火越烧越旺，踮着脚竭尽全力向黑夜讨要一席之地，铺天盖地的寒冷正被它的微光一点点吞噬掉。

“去查一下北辰派里有没有胭脂军的人，还有掌门人顾北辰，他和陆江平有没有不和，我需要此次武林大会各大门派的名单，越详细越好。”

吴雨答是后，犹豫了片刻又问：“因旨村的事你打算怎么跟圣上说，要不要我”

李凤鸣抬手将吴雨按下：“你照实写你的密信，皇爷爷既然能派我来，想必也不是想要将胭脂军赶尽杀绝，照实写就好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圣上不是要试探胭脂军，而是郡王爷你。”

“我？”

“当年王爷就是因为……才……郡王爷你不会还嫉恨圣上吧？”

李凤鸣抬手拍了拍吴雨的肩膀，笑道：“傻了吧你，我今年二十二，不是八岁，是非对错还是分的清的。以后不用再告诉我了，你是皇爷爷的人，向他汇报什么是你的事。你现在这样可是很危险。”

吴雨叹了口气：“皇孙如此多，圣上为什么单单就只针对你一个，还不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听”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晃老头。”

“是吗？我比他眼睛大吧？”

李凤鸣忍笑：“差不多差不多。”

火焰熄灭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无衣越睡越冷，吸着鼻子被冻醒后才记起她这是在树林里呢。

她拉着身上的衣服裹了裹，才发现衣服有两层，一层是自己的外衣，一层是李凤鸣的外衣。

无衣起身将外衣穿上，四下张望不见李凤鸣，三文钱也不见了。

“跑了吗？”

无衣不急，低头看了看地上，一把刀横在火堆旁边。

刀山上明晃晃刻着北辰派的七星图案，无衣不由气起，她还没有去找北辰派算账，倒先被找上门。

李凤鸣洗完脸从河边走回来，远远便看见无衣低头站着瞪着地上的长刀，他走近方察觉无衣恍惚，眼角发红，似乎刚刚与人发生过争执一般。

他想起自己听墙根，无衣跟师父的对话，她没有忘记小时候的事，就是说她还记得十四年前各大门派对林飞红做过的事。

“这刀是北辰派的，胭脂军跟北辰派有过结吗？”

无衣愣了愣，摇头答：“不知道，可能吧。”

李凤鸣无奈，让他更无奈的是，无衣为何非要隐藏自己明明记得的事实，是被提起就会难过吗？可一个人默默承受十四年那该有多苦。

无衣不愿说，他也不愿拆穿，遂岔开话，问道：“你们胭脂军后人，是所有人都在逍遥山吗？”

无衣摇头：“也不是。”

“在外面的多吗？”

“不多，但生死不知，可能早不在人世了吧。”

李凤鸣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怎么突然这么乖，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无衣挠头，心下白眼翻起，这人是不是有点贱，还不兴人好好说话了。

“能为什么，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李凤鸣长眉一皱，没明白，无衣弯眉一挑，笑道：“喜欢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