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在谢清平那一季清脆的合卷声中静下,初时候目光自落在他身上,片刻似是回过神,皆投向殿上女帝。
这种时候,最先发言的永远是言官。
“女子,如何能侍多夫?“
“七尺儿郎,如何能安于后廷?”
“此举万万不可……”
然后,便没了语言。
殷夜叹了口气,面上神色几乎不想接话,只有些无趣地开口。
“言官职责何在?”
“回陛下!”殿下言官中为首的一人道,“讽议左右,以诓人君。”
“讽议左右,以诓人君。”殷夜颔首,“朕若所记不差,此乃尔等宗旨所在。那以此为宗旨,目的何在?”
殿下人便又言,“望君身正,勤政,不出格矩,效以天下,福泽苍生。”
“好,朕且问你们,若立皇夫,皇夫所居何处?”
“自是入主后宫!”
“所以,纳一人入后宫可行之,纳众人便不可?”殷夜笑道,“要朕绵延子嗣地是你们,要朕纳人入宫闱的是你们。既如此,如尔等所愿,朕同意择皇夫,口谕上月已传入内阁,然诸卿日子也选了,人选也择了,结果却不思国库盈虚。如此朕为你们解决了,暂延立中宫。又恐未承社稷职责,故而先纳侧位。”
话至此处,殷夜从一侧案上抽出一卷宗,“朕亦查阅先例,举国大选,国中只需支付京畿外之人上京的费用,总共不超二十万两,相比立皇夫四百万辆,不足十中之一。你们却又是这般言语,如此到底要朕如何?”
话到后面已是带着些许怒气,史料卷宗被她扬手掷下,朝臣呼啦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平身吧!”殷夜叹了口气,声色变得柔软温和了些,只继续道,“原也不怪尔等,方才诸位所言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然朕不仅是一个女子,更是天子。”
“既是天子,便是职责在身,便当有后宫。且问哪朝哪代天子无后宫,无妃嫔。话说回来,前朝洪孝仁皇帝倒是只有一位皇后,于情爱之上自是一段佳话。然于千秋社稷,却未必合格,膝下二子一早夭一无能,到头来为旁支篡位。故而朕自认为,所行所举,尚在为人为君之规矩内,未曾脱了纲常。”
一席话,堵得面前言官一时没了反应。然到底谏言的出身摆着,其中一人便已拱手道,“但古来女子,如何能……”
“女子?”终究还在纠结这两字。
殷夜却已经像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蓦然笑出声来,直径打断了对方话语,“爱卿所言甚是,朕是女子!”
蓦然地,殷夜抬高了声响,“那么请诸卿睁开眼看看,今朝天下之主,九五之尊,是女儿身。从尔等俯首叩拜,山呼万岁的那日起,曾经的纲常规矩,有些需要改改了。”
殷夜也没有给他们插话的余地,只继续道,“若论女子,闺中女子见外男,还需戴帽遮面。那么如何此番尔等见朕,又半句不提?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殿下已无声息,诸人面面相觑。
“时移世易,诸卿眼界要宽,思维要快,方能以诓人君,人君方可福泽天下。”
少年女帝甩袖回身,从容落座龙椅上。
这一日朝会,并未就此结束,群臣静默半晌后,英国公、鲁国公这卫、裴两家率先开了口,竟纷纷同意女帝所举。
一说细算,举国大选,确乃所费不过二十万两。
一说陛下贵为天子,是该多人侍奉。
又说即便新人进宫,各宫奉若有所需,世家可尽绵薄之力。
言道最后,二人甚至提出愿意担下此次选秀的花费。
殷夜自是高兴,她如何不知,这是用银子买了一个再得权势得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