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月(006)
温凛月那一觉睡得着实有些长,一直到傍晚她才醒。
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了,可全身乏力,使不上劲儿。
她这是病了吗?怎的这般难受?
倏然睁眼那刻,除了感受到浑身酸疼,脑子也稀里糊涂的,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睡得太久,导致眼皮子又沉又重,几乎睁不开。
她努力撑起眼皮,盯着床缦上的金色穗子发了会儿呆。轻轻摇了摇沉重的脑袋,待找回点思绪,她方喊人:“蓝画,蓝衣。”
两个丫鬟一直在耳房侯着,听闻温凛月呼唤,迅速推门而入,惊喜万分,“王妃,您醒啦?”
温凛月扭头看向窗柩,角窗紧闭,屋子里燃着烛火,光影明灭未定,也瞧不见外头的天色。
她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蓝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温凛月扶起来,往她腰后塞了只帛枕,让她靠住。
原来自己竟昏睡了这么久。
“我可是病了?”温凛月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裳,不是她昨晚睡前穿的那套里衣,已经被人换过了。
“和太医说您是伤口感染,发热了。”蓝衣打来热水,将帕子浸湿,再拧干,细致地为温凛月擦脸,“您出了汗,衣裳全湿了,奴婢替您换过了。”
果然是病了,难怪浑身绵软乏力,这般难受。
蓝衣替她擦干净脸,将水端出卧房给倒掉。
蓝画立在一旁关切地问:“王妃饿不饿,可要用膳?”
“王爷呢?”
“王爷出去了,还未回府。”
“那我等王爷回来一起用膳。”
“王爷说了,您若是饿了就自行用膳,不必等他回来。”
“我还不饿。”突然病了一场,温凛月眼下全无胃口,一点东西都不想吃。
蓝画的那张小圆脸上露出浓浓的惊讶,“王妃您昏睡了一整天,可是颗粒未食,如何会不饿?”
温凛月虚弱地笑了笑,“我确实不饿,没胃口。”
蓝画:“没胃口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老这么空腹可不行。”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奴婢吩咐厨房熬点粥过来,粥养胃。”
温凛月眼疾手快抓住蓝画的胳膊,拦住她,“不必了,我真不饿。”
蓝画却非常坚持,“那王妃吃点糕点好不好呀?厨房的崔嬷嬷是江南人,做糕点小食的手艺尤其地道,您只要吃上一次,保管会喜欢上的。”
说着就从手边的案几上端来一小碟桃花酥,拈起一块就递到温凛月嘴边,期待地望着她,“王妃快尝尝!”
温凛月:“……”
自打今早看过温凛月那一身鞭伤,又得知她刚从掖幽庭出来,蓝画和蓝衣都心疼坏了。只想对这姑娘再好一点。
桃花酥被做成了桃花的形状,还是粉色的,表皮撒一层白芝麻和糖晶,瞧着很是精致可口。
盛情难却,温凛月只好咬住那块桃花酥。
原不抱多少期待,没想到味道居然出奇的不错。比她以往吃过的桃花酥都要美味。
迫不及待又咬了第二口。一块桃花酥,她三两口就啃完了。
“奴婢就说好吃吧,崔嬷嬷的手艺可是一流的,王爷那么不喜甜食的人,偶尔也会吃上几块崔嬷嬷做的糕点。”蓝画眉眼带笑,又递给温凛月一块。
温凛月挑出重点,“王爷不喜甜食吗?”
蓝画:“是啊,糕点、蜜饯之类的甜食王爷最是不喜,平日里连甜汤都不爱喝。”
这倒是温凛月所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季书闲这人热衷棋道,是棋迷一个,旁的生活习性她就一概不知了。她对于他的了解是这样的浅薄无知。
不过没关系,往后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天天都能见到,慢慢了解吧。
温凛月一口气吃了半碟子桃花酥,蓝衣又给她泡了一杯花茶解腻。
垫了下肚子,两个丫鬟总算是放心了。
她抬起手臂动了动,“扶我出去走走吧。”
蓝衣忙说:“和太医说您身上有伤,不宜走动。”
蓝衣想起她和蓝画给王妃上药的情形就心疼。好好的姑娘,浑身上下遍布鞭伤,一条条,一道道,简直触目惊心。
“我躺一天了,不下床走走难受。”
“那奴婢扶您到院子里走走。”
温凛月披了件厚袄子,由着蓝画和蓝衣扶着出了卧房。
——
上京城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近两日雪倒是停了。
昨日阴了一整日,今早倒是放晴了。太阳暖意融融地从早晒到晚,瓦楞子上的冰凌不断往下滴水。石榴树上堆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地上留了一大摊雪水。
石榴树光秃秃的,零星的几片黄叶挂在树梢摇晃,萧瑟又冷清。
不止这两棵树,整个裕王府都显得尤其冷清。年节将至,旁的人家张灯结彩,扫尘除垢,早早就张罗开了。而府里却连一盏新灯笼都没挂,哪儿有半点人气。
这王府里没个女主人果然不行,都没人主持中馈,这家都不像家了。
温凛月想得专注,手指漫无目的地戳着树梢上余留的一点残雪。
浑然不知一个高大的身影披星踏月,正从夜色深处大踏步朝她走来。
他穿过院门,脚步越来越快,几步跨上台阶,一气呵成。
不知不觉中,温凛月的身侧就已经站了个人,昏黄斑斓的烛火从他身上略过,颀长英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静谧如画。
蓝画和蓝衣一齐张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