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婉坐在椅子上,明明对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人却是冷的。 孙姨娘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禁笑道:“大姐儿,你别怪我话难听,你都嫁过去四年了,肚子里也没能揣上崽。那些大户人家最看重子嗣,你不行,让你妹妹替你啊!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 “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眼馋人家的富贵?”沈绣婉脸色煞白,“别我不同意,就连金城和傅家的人也是不会同意的。他们家是新派家庭,没有养姨太太的规矩。” “大姐儿!”孙姨娘的声音尖细了几分,“我们一心为你考虑,你这种话真真是戳人心肺管子!雁雁甚至都愿意为你悔婚,世上哪个妹妹肯为姐姐做到这个份上?!你还有什么不高心?!” 火光在女人们的脸上跳跃。 沈雁雁紧紧抱着那件白狐狸毛大衣:“姐……” 沈绣婉站起身,她想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些狠话,可是话到嘴边,对上沈雁雁还算真的眼睛,她不禁想到了四年前的自己。 那年的自己,也对繁华的大城市充满了想象和向往。 她终是放软了态度:“雁雁,你既然已经好了婆家,就不要再想其他。我在傅公馆的日子,不是你表面上看见的那样光鲜亮丽,能够在自己的家乡寻一位阔绰的丈夫嫁了,其实也是一件幸事。” 沈雁雁咬紧嘴唇:“赵强盛哪里阔绰了?我都听耀祖了,光是姐夫送他的那个打火机,都比赵强盛全身行头加起来还要值钱……” 她声音很,沈绣婉没听见。 孙姨娘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了。 沈绣婉离开耳房,正要上楼,被何碧青拉住。 何碧青嗫嚅道:“阿婉,你可是在怪妈?” 井的夜风很冷。 沈绣婉摩挲着双臂,低着头:“没樱” “妈知道,你就是在怪妈。”何碧青苦笑了一下,“可是阿婉,你也要替妈想想,你爸爸就耀祖一个儿子,将来是要继承你爸爸手底下的生意的,就连我以后养老送终,也得指着他。妈能怎么办,妈只能对你孙姨和雁雁好一点。” 沈绣婉蹙着眉尖:“妈,我也可以给你养老送终。” 何碧青摇头:“妈知道你懂事又孝顺,可你终究是个姑娘家。虽然你爷爷把绣馆留给了你,但将来还是要靠耀祖出面经营。阿婉,咱们当女饶就是比不得男人,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 她絮絮叨叨的,又开始讲述哪家女人死了丈夫的日子是如何如何艰难,又家里没个男人是如何如何过不下去。 沈绣婉看着她。 挂在回廊里的白灯笼在夜里散出惨白的光晕,夜空飘起了细雪。 女人遍布细纹的脸不再年轻,眼睛也没有任何光彩。 她不停歇地举例论证,身后是幕布似的黑暗。 沈绣婉突然对母亲生出了一股恐惧。 她害怕将来某一,她也会变成母亲这样的人。 傅金城等人从沐兴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 虽然沈仲云声称自己要做东,但他和沈耀祖点了个最贵的按摩套餐,最后仍然眼巴巴指着傅金城付的钱。 何碧青笑吟吟地迎上来,殷勤的替傅金城掸璃大衣上的雪珠子:“姑爷泡澡泡暖和了吧?不过今晚下雪,恐怕一路上又冻着了。耳房烧了热腾腾的洗脚水,你再去泡泡脚。” 南方的雪和北方不同,落在大衣上,一拍就化了。 湿冷湿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