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流畅度够、节奏把握也较为恰当,美中不足的是...指法稍显僵硬,开头有三处走音的地方,但胜在乐感较好,整首曲子的完成度还是不错的。我这边的评级为中上等。”
“曲子高潮部分的衔接处还能更平整些,指法僵硬除外,手掌有些塌弓,还需要勤加练习。我给出的评级的中等。”
“嗯,我个人觉得你的整体弹奏下来,还是相当流畅的,有瑕疵但瑕不掩瑜。我给出中上等评级。”
“几位姐姐给出的意见也是我所考虑到的,但依我个人来看,你是有天分的,但基础功实在不甚扎实,整首曲子太虚,该厚实的地方却虚着飘了过去。我是看重基础功的,所以,我给出中下等评级。”
四名乐师都点评完了,轮到景泗点评了。
“四位乐师从各种技巧的角度的点评也正是我所想表达,除此之外,我还说一说我对这首曲子的感受。”
“你的选曲很有意思,当听到第一个音的时候,我还有些诧异居然有考生选这个曲子来作为考试用曲。这首曲子原是由揽月城秦执乐师为了鼓舞边疆士兵所作,连续不断的激昂部分是这首曲子的精髓。”
“而那种为国冲锋的激昂,我在你的弹奏过程中未能感受到半分,整体流畅有余,但却是疲软的。再高超的技巧也都是为了曲子本身服务,流畅度本身只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能否将所弹奏的曲子中的情感传递给听众,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所以,我只能给出中下等的评级。”
当景泗乐师给出最终的评级后,别说那第二位上场的考生了,就是其余人也都是有些不敢置信。
在她们听来,这第二位上场的考生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错,极其流畅。
而这样的表现在主判乐师景泗的眼里只能是中下等吗?
这五名乐师的评判结果全都已被主裁决官记录在册,以景泗乐师的评判优先,其余四名乐师的评判为辅,综合评判下,第二位出场的考生最终评级为中等。
最终评级也是当场就宣布,这让刚才还大放厥词要去找秩序官来“讨回公道”的一些考生多少有些脸颊发红,以小人之心去揣测了五名乐师大家.......
“都说了,乐师们怎么可能是敷衍了事呢?以她们的水平,就是互相谈笑风生,也不影响她们听曲子!”
“乐师们当真是仁心慧意,该点评的一点儿不虚,不点评的自是有原因的。”
“从刚刚的点评也能看出几位乐师所评判标准的侧重地方都不甚相同,景泗乐师最看重乐感,看重弹奏者有没有将曲子所应该表达的情感表达出来,其余四位乐师或多或少都会看重流畅度。”
“景泗乐师是在流畅度高之余看重乐感,她的评判标准是这五位乐师里最为苛刻的。”
谁能想到最慈眉善目的景泗乐师其实是这五名乐师里要求最为严苛的?
经由此番动荡,众人也渐渐进入了考试状态,不再嬉笑,每每上去一位考生,她们的心也都随之被高高悬起。
连续十来人登场后,众人总结出了一个规律————乐师们笑得越灿烂,那就说明弹奏者表现的越不好,反之表情严肃,则是说明弹奏者表现的极好!
不过,目前为止能让几位乐师放下嘴角微笑的弹奏者还没出现,截至当前给出优等评级的也只有一人。
不安的气氛蔓延至这梅乐堂的每个角落,让人无处可藏。
越是等待,就越是不安。
第二排的考生尚且能自若,第一排的考生有的忙着活动手指、有的忙着回忆曲子的由来、有的忙着双手合十祈福。
在无边的静谧中,这种不安逐渐攀升到了顶峰,第二排考生的防护林也只剩下最后一棵青松。
姜灵昭起身后,第二排的考生再无处可逃,加倍的不安向她们袭来。
此时,梅乐堂内外的乐师席上的乐师和守候在门口的秩序官都有些疲乏了,五位乐师是一直保持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秩序官们也是,这不同于任何她们曾经维护过秩序的场地,在这荣亲王府是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姜灵昭的步伐沉稳有力,她径直地走向了她所选定的乐器。
待她坐定后,无论是疲乏到极点的乐师们,还是那些紧张不安到不暇顾及其他的考生们,都惊讶地望向了她。
这是在场第一位选择了玉惊箜篌作为乐器的考生。
乐师席上向她投来了惊诧、不解、惋惜等等复杂的目光。
这箜篌本就是极其难弹奏的乐器,更...何况这还是玉惊箜篌!
能弹奏玉惊箜篌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乐师大家,要有极强的对箜篌的控制力和对箜篌共感的能力,这前者尚且能靠后天练就,但后者却是天生的,有则有,无则无。
比起乐师席那边复杂难说的气氛,考生们这边紧张不安的氛围被这玉惊箜篌的现世给击散了不少,前面没有一个人敢于挑战这玉惊箜篌,现在终于出现了个勇者!
“要我说,这堂内最名贵的乐器就是这玉惊箜篌了,那通身都是上等的温润羊脂玉!啧啧啧,当真是无价之宝!”
“我就说,那凤梧古筝都人人想去弹奏一番,怎地这更为名贵的玉惊箜篌就没人上去弹奏了?!现在终于出现一个人选了玉惊箜篌了!”
“我敬佩这位的勇气,但...这绝非良选!箜篌极其难弹奏,音域是最为广泛的乐器之一,对个人弹奏水平的要求真的太高,对于这些乐师大家来说,一点儿瑕疵都能被听见,这更是难上加难!”
“也许...这位只是想体验一次这玉惊箜篌而已,并未想着要拿什么优等评级。”
“大概也只能是这么个可能了,不然真想拿优等评级,又怎么会选这般难的乐器?”
坐在一旁的姜决明只是轻微蹙着眉头,伸长脖颈望向那端坐在箜篌身旁的人影。
他知道幺妹她的选择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在的,走到如今这一步,她不会在这里意气用事的。
选择箜篌只会是因为她擅长它。
在堂内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姜灵昭将肩颈靠向这比她端坐着还要高上一些的箜篌,双手轻抚上弦。
堂内的风声都为之停滞,堂内静谧的无一杂音。
清澈悠扬的箜篌声缓缓流淌而出。
空旷密闭的梅乐堂回荡着这宛若能洗涤心灵中邪恶的天籁之音。
姜灵昭是闭着眼睛弹奏的,她与靠在她肩头的箜篌仿佛融为一体,手指翻飞间流淌出的空灵之声是无比的自然而然。
因为她是闭着眼,所以她也没法知晓在场的乐师们和其他考生们是作何反应的。
乐师席上五位乐师每一位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嘴唇紧闭,甚至朝下形成了覆舟唇,眼神一刻未曾从姜灵昭的身上移开,双手紧紧地交叉握着。
对于在这前一分钟还并不看好的考生,此刻,她们是震撼的。
这是个箜篌高手,她是为箜篌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