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是勋贵,府内后院都是王妃做主,安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鲜少管问。这回将府里远房亲戚的姑娘嫁给娘家人,安王也是听之任之。
直到刑部衙门人不客气地来敲门,安王终于冷了亮色,他爱颜面,这么一闹,面子里子都丢干净。
他冲着王妃就甩了脸子,“若是安王府的人闹腾就罢了,偏偏还是周家的,抓人都抓到府里来了,周氏,你这王妃怎么做的。不能做就回后院待着,你不嫌丢人,本王还要面子。将你那侄孙送出去,再有下回,不准周家人踏进府。”
王妃脸色晒白,“当初、当初我兄嫂来说亲的时候,你可点着头的,出事就怨怪我一人。他是在你们前院被人下.药的,你到今日都不查不问,事情闹大了,全推我一人身上。指不定是你后院哪个贱蹄子来故意害我的,世子命薄,那些贱蹄子就盼着他死了,好给她们儿子腾位子。”
“好了,你扯到哪里去,一事归一事。”安王面色不快,也没心思和女人计较后院的事情,“你最好将这件事情处置妥当,景欢的亲事你别再管了。你别以为本王不懂你的心思,景家银子再多,也不姓周。”
“不姓周也该姓徐,您别忘了,景家托孤的时候说了,给景欢留一份嫁妆,其他都是赔罪礼。”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想起当年那些事情就觉得恶心,义正辞严道:“那是景家欠的。”
安王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周氏,你问问世子的意思,就算欠也是景家欠她的,与你、与周家并无关系。”
说完,他拂袖离开,似乎看一眼就觉得受不住了。
将周元武交出去后,刑部衙门的人很快就离开了,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对安王府依旧指指点点,就连朝臣对安王也是‘另眼看待’。
安王羞得告假在家,半月都未曾跨出府门。后院里的人都看着王妃笑话,唯独景欢暗自筹谋自己的大事—回景家。
她的父亲是景家大房,当初分家的时候,与二房三房分家。二房三房的生意不景气,唯独大房蒸蒸日上。后来父亲死了,母亲赵初锦带着她过日子,生意也算不错,没过今年,赵初锦病逝。
在丧礼上,二房三房欺大房只有一个姑娘,都抢着去养景欢。为此,两家人大打出手,打得难分难解。
是世子领着春木出现,安排赵初锦的丧事,在五七守孝结束后,将景欢带回府。
后来才得知,赵初锦临终托孤,将景欢托给当时十五六岁的徐安宜。
景欢从王妃口中得知,母亲与世子是表兄妹,按照辈分,应该喊一句阿舅。
府里孙子辈的有八个孩子,她进府,便是第九个,众人就唤一句九姑娘。这句‘九姑娘’不得体,都是笑谈,唯独徐安宜例外,见她便喊一句‘九欢’。
景欢谋划半月,准备以拜祭先父母的名义回景家,至于还回不回来就看将来事态发展。
她捏了两个香球,一金一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悄悄塞入食盒中,自己一人去见阿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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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起风,徐安宜一夜不得眠,咳嗽半夜,清晨起得颇早。
春木拿起一件外袍给他披上,他推开了,迎着凉风,细长的指尖掐着香球,白玉黄金,显出一副完美的画卷。
指腹摩挲着镂空的边缘,垂下眼眸,眼前浮现景欢捏香球的姿态,少女初成,憨态可掬,就是柔弱了些。在吃人的安王府里被压榨,养成一副厚脸皮了。
厚脸皮的景欢在着这个时候钻入他的书房,身影悄悄藏在暗中,春木看到露出来的半截裙摆,上面绣着荷花和蝴蝶。
徐安宜扫了一眼裙摆,“出来吧。”
景欢偷笑,却见阿舅今日穿着一件红色,脸色雪白,艳丽至极,五官尽显美玉美感,像极了丹青手中的俊俏郎君。
一抬眸、一捏手,恰是风华。
比起周元武,她陡然发觉阿舅很好看,美若无暇,就是身子差了些。
景欢眼眸融融,盯着徐安宜许久,后知后觉察觉不妥,忙垂下眼睛,悄悄走至他面前,从食盒里掏出两只香球。
春木咋舌,“九姑娘,您这么大的食盒里就装着这两个小东西?”
“不然呢?”景欢不解,冲着春木眨了眨眼睛。
徐安宜将手中的香球放入袖口里,眉目不悦,给人一种威压如巨山的感觉。
春木感觉出世子不快,忙揖礼退了出去。
徐安宜这才伸手接过香球,眉眼间有些阴沉,凝着些许病弱,语气淡漠:“来做甚?”
景欢蓦地一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改口道:“我来看看您,您帮我退了亲事,自然该感谢的。”
“与我并无关系。”徐安宜慢条斯理地将两只香球丢在桌上,似是不喜。
冷言冷语,面色煞白,但那双眼睛冷漠得有些好看,景欢就这么瞧着他的眼睛,睫毛长,眸底若深渊,又如高岭上的繁华,冷得孤寂。
景欢瞧着瞧着就笑了,“阿舅的眼睛真好看。您说您这么好看,会娶什么样的舅母。”
徐安宜嗤笑,“想回景家吗?”
“想。”景欢心口一颤,凑至世子面前,盯着他孤傲的眼睛。
“傻子。”徐安宜嘲讽,盯着傻子的清澈的眼睛,“你家两个叔叔忌惮王府,才不敢动景家。你以为你回去能明哲保身?”
“我想过了,找个厉害的夫婿就能震住他们。”景欢站起身,裙摆的荷花漾起几分涟漪,悠悠扬扬,染尽温柔。
“夫婿?”徐安宜唇角挑起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怜爱,“你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