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涉县县长看着侍女抱着刚送来的被褥出来,踟蹰半天,也不敢进去献殷勤了,只能去找刘援佐拿主意。
刘援佐坐在班房,持笔半天,写不下一字。
等他东翁进来,两人对着空无一字的奏疏,都是默默无语。
这公文要怎么写?要如何上报啊?
无论如何艰难,刘援佐依旧一笔一划的给东翁上官写下国柱断成三节的奏报。
他越写,两人盯着笔尖的两眼就越绝望,好似那笔不是在写字,而是带着刘援佐的手在自主描画两人的死相。
春日当空,和风细云。
背负着许多人生死的这篇公文,被县里急递送去了涉县的郡治(郡守府署所在的首县,郡守的治所)——邺城。
就着夕阳的光辉,魏郡郡守哆哆嗦嗦的看完,一字不敢增减,原本加印,让郡递给安平郡信都的冀州使君送去!
冀州使君身体不太硬朗,五月十九凌晨被叫起来,看了一半儿就捂着心口要倒,“加印!加急!快给陛下……快……”
话没说完,但是他的书童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赶紧安排。
于是,五月十九日,月已西落,日未东升,正是至暗之时,冀州府军递就带着刘援佐亲笔,只加盖了郡、州两个大印的奏疏,一路高喊着:“冀州军递!踏死勿论!”
冲碎全城人的晨梦,飞驰去了广固。
无论人间万事如何流转,日出之时从未因人的祈祷,提前或延后哪怕一瞬。
本该今天行六礼的萦芯已经无须早起准备,一直好睡到日上三竿。
若是别家女娘婚期被延后,羞也羞死了!家中下人恐怕都要惴惴不安,生怕触了主家霉头。
李家的却都群情激奋,要不是各个管事压制着,都想去顾府闹了!
你家郎君回不来,要改婚期,你倒是派人来求啊!
怎么能这样“侮辱”神女呢!
就算是大将军家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我们的小娘子在费县、在琅琊郡乃至在徐州都是顶尖儿的!当初是你们家多次来信求娶的!
如今竟然敢这样怠慢!
尤其是从费县南地各村来的送嫁车夫们,连打砸的棍棒都预备好了!为了神女的颜面,他们敢把顾府冲破!
司鹿要不是有德音解释,就要带头去顾府替小娘子讨个说法了!
别看李家主家人少,家中下仆敢为神女拼命的可不少!
所以,司鹿只能压着火气,如往日那样,在一二进各院巡视了一圈,遇到聚在一起愤愤不平的下人们就说:“行了!这中间许多曲折,别给小娘子添乱。该干什么干什去!”
其实德音也没全跟司鹿说明白,但是司鹿看小娘子依旧能晚起,能安安生生的吃早饭,就自行把下人们的激愤压下去了。
萦芯吃完早饭,就去二进的小书房里,找来当初没有细化的人造湖图纸看看如何增减。
“小娘子,德音请见。”不一时,门外阿蜜道。
“嗯?让他来吧。”萦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