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永宁帝轻笑一声,语气转温和,“行了,外头冷,有什么话进去说。”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东暖阁,暖阁里并没有像周帝在位时那般,整日整夜的烧地龙,但在角落里支了炭盆,也还算暖和。
陈安从小太监那里接过刚沏好的热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君臣二人手边,又将炭盆往永宁帝的方向挪了挪,后者摇头道:“朕不冷,端到世子身边去。”
祈容将双手放到炭盆上烤了烤,轻声道:“臣听说,陛下饶了陶立性命?”
“这是父皇退位的唯一条件,朕若不答应,恐会逼急了他,朕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永宁帝语气平静。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做了二十年皇帝的周帝。
“太上皇可不是一个念旧的人,他连一直贴身侍候的黄忠都没有保。”祈容嗤笑一声,神情转为严肃,“偏偏保了陶立,其中定有问题,陛下不该答应的。”
陶立表面上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太监,实则是帝卫统领,这些年他助纣为虐,操纵着那些杀手死士,不知替周帝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恶事,满手血腥,死有余辜。
再者,尽管这次他们里应外合,剿灭了帝卫,但谁也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一旦被陶立找到这些人,集结在一起,必生事端。
“朕猜到了。”永宁帝端起茶盏,拨弄着上面的浮沫,轻叹一声,“父皇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祈容长眉微蹙,不解地道:“既然陛下都猜到了,为何还要答应?”
“父皇以性命相逼,朕若不答应,就得背上弑父杀君的骂名。”永宁帝搁下喝了一口的茶盏,叹息道:“朕倒不是在惜这点名声,早在朕答应你与江首辅联手逼父皇退位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看向祈容,“这一点,恒越你也是知道的,朕从来不是矫情的人。”
祈容沉默的点点头。
周帝也好,淮阳王也罢,从来都不是他真正效忠的人。
这两个人本质相同,都是刻薄凉薄之人,无论哪一个掌权,对大周百姓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祈容出身微末,又幼年丧母,寄人篱下,在朱氏的眼皮子底下艰难讨生,不知捱了多少苦才熬出头,所以他比一般人更能体会百姓的艰难。
去岁粮食欠收,再加上遭遇了多年未见的寒冬,饥寒交迫,京城乃至附近的百姓冻死饿死许多,纵时隔一年之久,京城的官员提及此事,依旧面有戚戚之色。
殊不知,放眼整个大周,京城百姓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在偏远之地,因饥寒而死去的百姓是京城的数倍,乃至数十倍。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最惨烈的时候,路边到处都是一具具瘦骨嶙峋,佝偻蜷缩的尸体,犹如野狗。
那一年冬天,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曾经还算热闹的县城,因为一场饥荒,一场寒灾,十室九空。
那些地方,也是大周的疆土,他们也是大周的百姓……
可惜,上位者从来看不到底层百姓的血泪。
大周并不是没有能臣干吏,譬如江一道,譬如祈容,可他们要受制于周帝,很多时候有心无力。
想要彻底驱散笼罩在大周百姓头上的阴云,只有一个办法——另择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