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剂是大夫,且还是顶尖的那种,一眼就看出这所谓延年益寿的“金丹”,其实就是慢性毒药,长期服用,对人有害无益。
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屡屡进言,几次顶撞一心信道求长生的周帝,且言辞激烈,甚至大声争论;要不是周帝还有几分惜才之心,明一剂早就一命呜呼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明一剂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金丹,片刻,他眼睛一亮,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刚才的郁闷与阴霾,一边笑还一边指着祈容,眼中尽是明了之色。
祈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到底还是被看穿了。
良久,明一剂止了笑声,一语道破,“你不是没给皇帝,是他瞧不上这药丸,认为远不如国师炼制的那些金丹,甚至还反过来赐了你一盒。
祈容干笑道:“明老睿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
“少跟我打哈哈。”明一剂敛起神色,肃声道:“我一再叮嘱,这药对你身体大有裨益,不许转赠他人,尤其是皇帝,你为何就是不听?”
说到后面,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祈容沉默片刻,轻声道:“当年若非陛下支持,父亲未必会力排众议,立我这个庶子为世子,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且这些年,一直待我如子侄……”
“呸!”明一剂对他的话嗤之以鼻,“那还不是因为你有领兵的天赋,又能忍辱负重,在战场上屡屡立下功绩,甚至一次次扭转了战局;要不是这样,他会对你另眼相看?”
“说到底,是因为你对他有用;再者,你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从不结党营私,也不与太子或者哪位皇子亲近,甘心做他掌心里的一枚棋子。”
明一剂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气喘,平一平气息,他继续道:“所谓知遇之恩;所谓待你如子侄;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你有利用价值的根基上;当年,要不是你拼着一身伤病和亲兵死伤无数的代价,赢了岭南一战的胜利,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在这一点上,他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无情刻薄,凡事皆以利益为先。”
祈容静静地听着,等他气撒得差不多了,方才有些无奈地道:“不管怎样,陛下对我总是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自己的身子。”
“那是他自找的!”明一剂吹着胡子道:“我没劝过他吗,苦口婆心,他是一句都不要听,反而大发雷霆,说我不知好歹,还打了我三十大板;要不是你拦着,他就要把我拖去午门斩首了。”
每每提起这事,明一剂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任谁都生气,更别说还凭白挨了三十大板。
他一把年纪,老脸都丢尽了。
祈容无奈地道:“陛下若真要置您于死地,就算我舍身挡着,也不会改主意;说到底,还是陛下爱才惜才之心。”
“别了!”明一剂怒气冲冲地挥手,“老夫受不起;同样的,老夫的药他也受不起。”说着,他瞪着祈容道:“你要是再敢把老夫的药偷偷拿给他,老夫就……就……再也不管你了!”
明一剂想了半天,勉强想出一句威胁的话。
“恒越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明老你消消气。”祈容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再继续争辩。
明一剂瞪着他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又给老夫打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