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里,颜秉文不断笑着,眼里却满是悲凉与失望。
许久,他止了苍凉的笑声,涩声道:“那日,你与我说梦中的情景,我虽信了,可对你三叔四叔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不信;我总觉得他们不至于这般凉薄,不念兄弟手足之情,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颜惜微默默无言,在这件事上,她到底是晚辈,不便多言。
夜风越来越大,甚至吹得树间的蝉鸣时断时续。
“铺子与田地的事情,你有何打算?”
颜惜微迟疑道:“女儿本想将这件事瞒过去,如今看来,知道的人还是多了一些,只要稍稍泄露一点,对颜家而言,就是一桩大祸。”
颜秉文神情凝重地点头,他自从接到那道罢官圣旨后,整个人就一直精神恍惚,忽略了这件事。
他想一想,道:“要不……我明日去见那张总旗,就说昨日匆忙,忘记禀告了?”
“不可!”颜惜微连忙阻止,“若张总旗肯帮忙说几句好话还行,否则,事后告之,依然难逃一个欺君之罪。”
“那……那怎么办?”颜秉文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颜惜微将认识的人悉数想了遍,最终无奈地定格在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庞——祈容。
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有可能帮她的,竟然是她一直想方设法避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存心捉弄。
可是,除了祈容,她真的想不出还能去找谁了。
她轻叹一口气,道:“世子约我明日一道去大牢给宋大哥瞧病,我瞧他与那个张总旗关系甚好,且与北镇抚司的赵千户也相识。我到时候探探口风,看他能不能想个法子把这事掩盖过去。”
颜秉文神情严肃地道:“你当真想找他帮忙?你别忘了,梦境之中,他可是因为你拒婚一事,在流放途中你们几人赶尽杀绝。”
“试问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穷凶极恶的小人,又岂会真心实意帮你;这次他来乐平县,这背地里,不知在偷偷营算着什么。”
“女儿也不想,但除他之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颜惜微苦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她有第二个选择吗?
在一番无声的寂静后,颜秉文紧紧攥着双手,眼圈通红地道:“是为父连累了你。”
“父亲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哪有连累不连累了。”
“再说了,小人也有小人的好处,至少可以用利益去拉拢。”颜惜微狠狠一咬银牙,道:“只要他肯帮忙将这事遮掩过去,大不了将采蝶轩与那百亩良田悉数送给他。”
见颜秉文不语,她以为前者是在为生计担忧,安慰道:“只要女儿在,铺子也好,银子也罢,早晚能再赚回来。”
颜秉文摆手道:“这个为父不担心,实在不行,为父还可以去私塾教书,再不然给人写写书信,这日子总是能过的。”
“为父担心的是……”颜秉文忧心忡忡地瞧着长女,艰难地道:“他要的不止是这些,而是你;与虎谋皮,岂有善果。”
颜惜微低头不语,天上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开来,露出一弦新月,弯若细眉,月华徐徐洒落,照在她姣好的侧脸,莹莹如无瑕的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