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利试去泪水,为女儿夹了一块肉,两人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突然何长利问:“听别人说,最近你与那个李文州好上了。”
湘滢停止吃饭,侧头反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其实不用别人说,我也能看得出;以前你们随便谈谈可以,但现在就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湘滢斜眼问他。
“现在,你是名牌大学生,是国家的人了;他呢,什么也没考上,只是个高中生,还是农村户口,这样他就只有种地的份,土老帽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湘滢白了他一眼:“文州帮了我们这么多,你怎么这么说他,何况他有他的理想和抱负,凭文州的才气,不会输给城里任何一个人。”
“不管咋样,城里有的是英俊后生,凭你的长相和条件,就算**子弟也要竞相追求。”何长利说的锵锵有力。
湘滢厌烦地把筷子扔在桌上:“以后我的事少管,真正要你管的事,你管过几次!”
“嘿,嘿嘿……”何长利莫名其妙地笑。
“你笑什么?”
“你发脾气,还真有点咱们何家的霸气。”
这句话惹得湘滢破怒为笑。
何长利咂了咂嘴:“其实你知道,他们李家与我们何家有几代的仇,每当我看到你与他在一起,就想起你爷爷被他爷爷一镖从马上打下来的惨烈场面。”
“那都是上几辈的事,难道要让死人拖住活人吗。再说,爷爷是皇协大队长,有名的大汉奸,就是李家不杀他,别人也会杀他。”
“我是说……”
“行了,别说了——”湘滢气地站起来。
“好——好,爸不说了。”何长利拉着女儿坐下,低头不语地吃饭,再也不敢唐突地冒犯女儿。
秋后是收割季节,李庄的人们沸腾起来,李文州承包的七十亩破烂坟地,不但大获丰收,而且因各地榨油厂的蓬勃发展,花生价格一路攀升,文州霎时成了周围几个村的第一个万元户,就象创造了奇迹,人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英雄的胆识卓见。连老支书也拍着文州的肩膀:“小子,有头脑,是李家的种!”一时间,村里闲散的破地被争相承包,承包费翻了几翻。
何长利听说这事后,不禁感叹这世界真的变了,只要自己够聪明,够胆识,没有做不来的事,觉得自己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便主动找到村委,也承包了十几亩地,决定下点力气,受点苦,真正做点事。可真干起来就吃不消了,每天起早贪黑,干的腰酸背痛,细细想想,这钱也挣得太难了,气的一扔锄头,便把地转包给别人了。
武磊接到上海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正积极地筹钱。在父亲未死、母亲未进监狱之前,也就是说,在父母都在县里任职时,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那样热情。但现在仿佛天地倒置,没有一个亲戚朋友肯自愿地帮助自己,只是巧言巧语,空话连篇;或是冷言冷语,漠然视之。他这才体会到世态炎凉,人世间的急功近利,就象他父亲临死说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小虾吃淤泥的世界。要想自己最终不被别人吃,不被别人打倒,只有做大鱼。于是,无论有什么艰难险阻,他一定要想办法克服。今日忽然听说李文州成了万元户,周围几个村子的首富,不禁豁然开朗起来。虽然他知道文州与湘滢走得越来越近,俨然已成了恋人关系,心中十分恨文州,甚至恨的牙根痒痒,但仔细分析,湘滢是名牌大学生,文州虽成了万元户,有了点钱,但始终脱不了农民身份,等湘滢真正上了大学,随着知识和见闻地增长,以及身份的悬殊,两人距离自然拉开;虽然自从那次烧信被文州怀疑后,自己每逢见他,总是不自觉地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有时他试图控制这种局面,但总是走到他面前,又不自觉地低了头,就象做贼似的。现在他意识到,这是一种严重的交流障隘,长此以往,自己与文州必然产生心理鸿沟,这是他不期望的。现在他以为最不能与文州疏远关系,其原因就是要利用文州手头上的钱,来供自己读大学。于是他便想着法亲近文州,他觉得自己是了解李文州的,他总是摆出一副大哥的姿态,重感情,讲情义,不会因为以前自己的那点不好,而不帮自己。
文州正想着未来的事。虽然他已是人人羡慕的万元户,在周围十里八村的老百姓无不称道,但他并不觉得是荣耀的事。相反,他觉得现在正是自己人生选择的关键时刻,聪明的勇者就要相时而动,放眼千里,自己正值青春年少,全社会都在发展经济,尤其在大城市,一天一个变化,日新月异。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坐井观天的聪明人,所以必须走出去,到大地方,去发展自己的思维,见识更多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