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忠义是发自内心佩服起于秀凝了。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她从不亲手杀人,但被她弄死的人却不计其数;她从不把任何对手放在眼里,哪怕这个人是机变百出;她也从不担心自己会失败,因为胜算对她来说,已经可以精确到用分钟来解读了。
听完手下的密报后,于秀凝撂下耳麦看看表,对许忠义自信地说道:“我敢跟你打赌,八点零二十六分,就是那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命呜呼的时候。”
“姐,你别总给我错觉,让我相信你是阎王这不是什么好事。”
笑了笑,于秀凝没说什么。她摘下表,在许忠义面前晃了晃,便悄然放在他面前。
电台静静屹立在桌边,手表指针“沙沙”地转动,漆黑的窗外时不时传来一阵火车的汽笛声。拾起毛衣,不紧不慢地编织着,于秀凝格外轻松起来。
“已经八点二十六了,你还有一分钟的机会。”盯着表针,许忠义笑着提醒她,“姐,您要是对自己的判断没把握,那弟弟我劝您,还是趁早把我给毙了吧?这样谁都能省心。”
点点表针,于秀凝示意他该干嘛干嘛。
“还有四十五秒,姐,你要是赌输了,可别忘请客吃饭。”
“行啊!不过你得亲自下厨,呵呵……”
“三十六秒……”
远处隐隐传来火车的长鸣声……
“二十五秒……”
鸣笛逐渐急促,可于秀凝仍是不为所动。
“十五秒……”
突然,电台的指示灯急骤闪烁不停。抓起耳麦听了听,于秀凝点点头,对许忠义随口说了句:“你去准备准备。”
“啊?”
“别忘了给我们两口子做饭,呵呵!”说罢她丢下毛衣,起身向门外从容走去。
“内鬼被干掉了……”一丝异样的念头,在许忠义脑海中徘徊着,久久挥之不去……
火车在警戒线外五百米处停了下来,车轮间,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生生轧成了数截。跳下火车的齐公子,眼睁睁瞧着这人间惨剧,脸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着。
“齐公子现在最好能保持心平气和。所谓欲速则不达,不然一到沈阳,我保证他会后悔莫及。”回味着于秀凝的话,许忠义感觉自己的脊背阵阵发麻。
在齐公子催促下,极速运行的火车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当司机发现黝黑的轨道上躺着个人时,想刹车已然是来不及了。
“要在正常速度下,我还能控制住车头,可是,可是……”怯怯地看着齐公子,火车司机的脸几乎白得像一张纸。“我已经尽力了,真地尽力了……”
“这怪不得你……”拍拍司机肩膀,齐公子惨然一笑。他无比地失落,也无比地灰心。摘下尸体的狗皮帽子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忽然,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臭味。
“这个人喝醉了酒,结果就躺在路基上睡着了。”一个苏军少校,满怀遗憾对他解释,“很抱歉,由于肇事点不在我们的警戒内,所以……我们的士兵都没有发现它。”
“唉!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呀……”齐公子恨恨地想道,“于秀凝你这贱人,可真会利用别人的弱点!”
于秀凝断定齐公子会急于赶赴沈阳,因此,她推算对方必然要利用职权来强迫火车提速。可这一提速机会就来了。她暗令陈明将电讯员“二鬼子”灌醉,然后悄悄放在了铁轨上。至于这内奸为何会在八点二十六分被轧死,理由就更简单了,匀高速直线运行的火车,知道它的位移和速度后,得出抵达时间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本来是安排他在这瞭望火车,可没想到……”拎着带血的酒瓶子,陈明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唉!这个二鬼子啊!你说他怎就戒不掉这一口呢?啊?哪怕天再冷,你就不能少喝两口么?”
借彼之手,除掉自己的心腹之疾,不管是谁也挑不出于秀凝的毛病。如果要怪,那也只能怪“二鬼子”好酒贪杯,在这种场合下还不知道有个收敛。
齐公子瞥瞥许忠义,他平静地立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香烟。当烟抽到二分之一时,便丢在地上,用光亮的皮鞋碾上一碾。周而复始,每次都是这样,令人感觉他就是个淡定的局外人。
欢迎仪式变成了送终典礼,这个结果有点出人意料。几十名随从呆呆地看着齐公子,但齐公子却很坦然。“进城吧!”丢下狗皮帽子,他冲手下吩咐道,“赶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今晚先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