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女兵又笑了,不过这次,她是站在许忠义旁边瞧着他笑。
“咋啦?”挠挠头,许忠义怔怔瞧瞧两边。大家也都在笑,开怀大笑,打着滚笑。
“到底咋回事嘛?”
“你识字本拿倒了,呵呵……”
“哦!对不住!”赶紧正倒过来,许忠义象征性地咳嗽一声。“成功!呵呵,我装文盲还是蛮有水平的嘛!”想到这,他也忍不住笑了。只是那憨憨的笑容中,略微有些尴尬。
“好了,我们上课!”伴随着两臂一扇一扇,白絮象个调皮的小鸭子,一蹦一跳跃上讲台。从这个动作观察,许忠义认为她的年龄应该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岁,属于正直青春晚期的活泼少女。
“唉!让一个小丫头给我这大学生补习文化,天哪!你还是趁早让我死了吧?”
小丫头活泼可爱的,但做起事却一本正经。她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为人民服务!字写得虽说算不上漂亮,但将就着看还是可以的。许忠义想来想去,断定这既不算颜体,也谈不上柳体,和自己那过硬的一手瘦金体,根本就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他感兴趣的是写字的人,以及她所发出的悦耳朗诵声。
“我们的**和**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念!”
“我们的**和**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念!”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许忠义也在念,只是他和别人不同。别人是越念越兴奋,越念越激动。而他呢,只是走走过场而已。**的文章他能倒背如流,当然了,这只是工作上的需要。如果硬把一篇熟烂于心的文章装做看不懂,那滋味还真不亚于寻死上吊。
“嘭嘭嘭!”小桌上传来板擦的敲击声。定定神儿,许忠义睁开朦胧的睡眼四下看了看。
小丫头笑呵呵站在他的面前,见他终于神志清醒了,这才背过手,又重新返回了讲台。
“老许啊!”身边的战友埋怨道,“上小丫头的课还敢睡觉?夭寿啊!你打听打听,能讲到她这水平的,咱根据地有几个?”
“根据地有几个我不知道,但至少我应该算一个。”许忠义心里腹谤道.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战友冲他撇撇嘴,“想当年,咱小时候想上学,那都上不了啊!为啥?家里穷呗!没钱供啊!现在有机会了,你说不珍惜那能对得起谁呀?”
想想也是,中国是享誉世界的文盲大国,可文盲多,那并不代表文盲都不想上学啊?谁造成的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了。总之,一个国家想富强,那他就必须先在文化上翻过身。
“唉!接着读吧!太过引人注目,这可犯了卧底的大忌。”像模像样端起书,许忠义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许振东!”小丫头突然喊道。
“到!”
“今天教了几个字,你还记得吗?”
“这个……这个……”许忠义又想上吊了。就算他满腹经纶,可没听课,又怎能知道教几个字?
“五个……”战友捅捅他,低声提醒道,“为人民服务……”
“哦!想起来了,是‘为人民服务’!”
回答得挺干脆,但小丫头也不傻。她笑吟吟看一眼许忠义旁边的“小广播”,不露声色地说道:“那好,既然你知道,就上来把这五个字写一写。”
“这是打算让我出丑啊……”许忠义左右为难了。写出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而且他还能保证这几个字是行云流水,如雪中梅花万点。可他装的是文盲啊,你一个文盲能写出大学教授的水平,这说得过去吗?
众目睽睽下,他一步步挪上讲台。很踌躇,也很悲观。拾起粉笔,先在黑板上点了点,然后挠挠头,偷偷瞥一眼小丫头。
小丫头还在笑,那是很清纯,满怀激励的笑。
一个写惯漂亮书法的人,想叫他把字体弄成鸡叼狗刨,这还真就不是件容易事。略一沉吟,许忠义认为自己应该先从倒下笔开始,按照刷油漆的手法,一点点去描。所以他就这么做了。先画个“丿”,瞧了瞧,觉得还是有些工整,于是在收笔时,故意拐出个弯儿,让“丿”的末尾带上了一个钩。
“钓鱼吧!钓鱼吧!”许忠义心中自嘲,“也不知我和**,到底是谁钓谁?”
“为”字总算是刷完了,“人”字也好说,不就是一撇一捺嘛,这个要记不住,那脑袋得笨到什么程度?但接下来就不能再写了,你一上课睡觉的人,居然能完整写出先生教过的每个字,那是不是太离谱了?事有反常即为妖,既然我没神奇到那种程度,因此该收手时就收手。被批评两句,总比上刑场要好吧?
“咔嗒”一声丢下粉笔,许忠义拍拍手上的灰,很坦然地说了句:“我不会写,你看着办吧!”
文盲还这么嚣张?大伙全都愣住了。
小丫头“呵呵”一笑,冲他摆摆手:“能记住两个字,说明我的辛苦没白费。只要你肯学,老师一定会尽力教。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随时来找我。相信你能在这两个字的基础上,成为一个对人民、对国家有用的人。”
这是典型的老师鼓励小学生。许忠义听在心里,忍不住脸皮发烫。其实他从小学启蒙,就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先生批评过。可现在,居然在一个中学生面前抬不起头,这要传出去,下辈子他也就不用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