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平静的营地,其中一处半掩帷幕,显得昏暗的小帐中,除了三四个没来参与的蓟国人,其余齐、宋、燕、晋、卫、邢、邾、曹等整整十几国商人汇集于此,攀谈着今日的见闻。 其中自然免不了的,就是祁连今日降伏猛虎,并且为之放血的事迹,对此不知道祁连是在治疗猛虎的人,有的猜祁连是要用虎血祭祀,有的猜用来喝了可以力如猛虎,甚至有人猜用来洗澡可以在夜里化身为虎… 只能说些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国人的官商白手套们,走南闯北,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其想象力。 当然,那两个据说是猛虎养大的小孩也十分地引人攀谈,但话题说着说着就开始偏到一些喜闻乐见的下流事上了,整个谈话氛围一下子就荒诞浮夸了起来。 可是,若是就此小看了这些商人,倒是会自己吃亏的,在他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时,曾与祁连有一面之缘的齐国商人齐粟就掀开帷幕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原本还在热火朝天地众商人也就此停了下来,显然他们齐聚于此,本来就是在等齐粟其人的到来。 官商也是商,而从商最重要的不是本钱大小,不是算账多精,而是眼光、胆量和情报,眼下这些人敢为了利润不走太行山东麓的通衢大道,而选择绕道大陆泽,无论是抱着什么目的,至少这胆量就不缺。 而齐粟虽然有些失魂落魄,但还是看了与会的众人一眼,然后就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他自己这几天来借助和祁连,以及其手下混熟了的便利,用不知道还能在哪藏起来的金豆子套出来的情报。 于是,祁连的身世、现状和一些透露出来的未来计划以及其那传说乃是天赐的治病圣手医术,就都为在场众人所知了… 而听完之后的众人,震撼之余,都将目光投向了前来与会的两个燕国商人,后者自己察觉到尴尬后,便识趣地主动告辞离去了。 而等他们离去,一个胖胖的卫国商人眯着小眼睛冷笑道,“呵呵,燕侯不纳其婿,诸位都是跑商之人,上联贵胄、下奔四方、耳目灵通的,背后之意谁又不知呢?可惜呀!燕蓟皆大国,四百年之邻好,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吗?这燕国还真是仗着齐国的势了,这世道还真是变了,礼乐不存,人心不古呀!” “哼!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你卫国人也好意思谈什么邻好,谈什么礼乐?难道破坏邻好,侵占我邢国夷仪、郭邑之田的,不是你们卫国吗?真如那蓟国公子所言,尔等卫婢尽皆厚颜无耻之人!”卫国商人对面的邢国商人直接怒骂道。 而那胖卫国人也不对骂,而是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反正你们的国君和国人都不思进取,畏戎如虎,年年贿赂大河以北的赤狄,只求他们不要渡河,你邢国人用的上那些田地?与其让你们天天躲在齐侯召集诸侯给你们修建的夷仪城内萎靡,用郭邑的田地出产日日供奉异族,倒不如送给我们卫国,供养我等知耻的卫人,北上去收复失地!到时候说不得我们国君也会念个好,只要你们求一求,把你们的旧都还了也说不定呀!” “我呸!尔婢好大口气!就你们卫国那夺母霸媳的宣公、阴杀兄长的惠公、玩鹤丧志的懿公,即位一年就被吓死的戴公,五代昏庸的种,能出什么明君?还知耻?还北上?你卫国如今全国上下刮干净了能凑出一百乘了没有?当初若不是我邢国搏戎,还替你们抵挡了一阵,你们卫国人别说七百,一个人也别想渡过黄河,早被白狄人和赤狄人杀光了,不过仗着天天跟在齐侯身后提履得了点势,忘恩背义,不为人子…” 那个邢国人骂到这里,还不解气,正待再骂,齐粟却怒吼道,“够了!今日乃是与诸位来谋大事,尔等母国之间的些许龃龉,何必非在今日分个雌雄?” 说罢的齐粟环视一圈,本来无所谓,甚至幸灾乐祸在一旁看戏拱火的晋国和宋国商人只得暂时低头,可其眼中的潜藏的怒火却愈发炽热,尤其是晋国商人最后似乎是忍无可忍地挂起了嘴角的冷笑,嘲讽道。 “齐国是千乘之国,我晋国也是千乘之国,齐国攘夷,我晋国也击狄,我晋国灭国十七,扩地千里,就不知齐国打着尊王攘夷大旗,三十年了,为何诸夏之地仍是灭国失城!以至于燕蓟反目、邢卫成仇!说到底不都是城邑美田沦亡于戎狄的缘故嘛,齐国丢出来的骨头又不够狗吃,可不就只会让狗和狗之间为了几坨秽物撕咬吗?” “竖子狄人,安敢辱我大齐?我家国君至今已然六匡诸侯,那次不是主持公义,天下称赞,天子褒奖?不似某个犬彘般的狄国,灭人同宗耆老社稷,假道伐虢,背信弃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晋国商人此时脸都绿了,怒目圆瞪。 而不出所料在这种场合下能不带国家恩怨,出来做和事佬的就只有都城陶丘,被称为天下之中的曹国人了。 只见那刁眉鼠眼、一脸市侩的曹国商人,不住地在剑拔弩张的众人间游走拉扯、长袖善舞,终是好好缓和了一番帐内的紧张气氛,让一度已经要拔剑互搏的邢卫仇人、齐晋冤家好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