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顶的带锯房里的三台大带锯机刺耳地尖叫着,把俄罗斯大原木锯成一块块厚重的大木板。两位粗壮的锯工师傅把锯下来的厚木板抬出带锯房,堆在带锯房门前的空地上。
储木场给王升规定的工作内容,就是把这些厚重的木板拖到百米开外的的木方车间门前的晾晒场上去风干,每晾晒一块这样的红松大厚木板,他能赚到一块钱的计件工资。
天空阴沉沉的,灰色的浊云在头顶上快速地移动着,储木场地上的碎纸、尘土、枯草,在阴冷的风中四处盘旋着。
储木场的门卫老马,站在收发室的门前,蜷缩身子,凝视着阴冷潮湿的储木场里面,不知道他在那想些什么呢。
储木场卸火车的四位搬运工,前后各两人用两根杠子,抬着粗粗的俄罗斯大原木,“嘿呦嗨呦”地走向带锯房。
王升穿着工作服,牛仔长裤,手上带着帆布手套,从木板堆里抱起一块厚木板的一端夹在腋下,拖着朝百米外的晾晒场走去,厚木板的另一端把黑土地面划出一溜深深的沟。
这锯下来的厚木板为什么不用车推呢?用车推的话,装车卸车就需要两个人了,效率低不说,额外又要增加一个人的成本。由此可见,这家储木场的管理是多么的细微和科学。换句话说,为了降低成本,资本家可真是绞尽了脑汁。
王升用胳肢窝使劲儿地夹住厚木板的一端,气喘吁吁地向前挪着步子,脑袋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流进眼睛里是刺痛的,流进嘴里又咸又涩。他工作服的前襟和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他闭着眼睛向前走着,紧咬着牙关心里面暗暗地想道:“王升,一定要坚持住啊!一定要借着惯性一口气把木板拖到晾晒场去,中途不能休息。”他很明白,中途只要一停歇,再拖起这块厚木板,将更加消耗体力。
接近晾晒场的时候,王升的两腿越来越沉重,僵硬的膝盖打着颤。好不容易进了晾晒场,他用尽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把木板横放在由树杆铺成的两根轨道上。这时候的他,累得几乎是抬不起腿、直不起腰来,肺里面响着拉风匣一样哨鸣音。
王升两眼发黑地缓缓地往回走着,他为了完成自己给自己规定的每日必须完成的生产量,是一刻都不能休息的,他只能借助每次这返回路上的百十米距离,短暂地休息一下子。
刚开始的几天,王升活干得有点猛,弄得浑身酸胀。酸胀之后就是疼痛了——现在,他每做一个动作,与之相关的大小肌肉群就像要撕裂一般的疼,疼得他不断地倒吸着凉气。
这么多年不从事体育运动和繁重体力劳动了,王升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虚弱到了这个程度:现在,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软的就像个娘们儿,还是病恹恹的娘们儿;他觉得自己就像希腊神话里,那个被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抱在半空中、因为两脚不能落地、而得不到再生力气、即将被扼死的安泰一样。
王升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练习中国式摔跤,都能抱着二百多斤重的帆布沙人摔上半天。可是看看现在的自己,这么一块红松的木板,就把自己折磨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模样儿,这让他非常的懊恼,让他在懊恼的同时,也彻底地体会到了平日里的不运动、身体各器官由盛到衰的不可逆的自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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