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噪音混杂的机加车间,王升坐在角落里的长木椅上连续吸了三支烟后,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C—620车床前,拧开卡盘夹顶上一根细长圆钢,启动车床,上刀切削起来。
傍晚时分,东北大地升起薄薄烟霭,河流蜿蜒白亮,夕阳沉沉西坠。车间成排的窗子里的晚霞红光渐渐收敛。
王升正在车床上精车一根细长轴:卡盘缓缓旋转,乳化液淋漓。钳工肥牛倒背着两只手,手里攥着白线手套,一步三晃地笑眯眯地走过来,站在王升的车床的尾座处。
肥牛本名叫做牛通,人其实一点儿都不肥:肤白,小圆眼睛,脸颊上留有着稀疏的黄髯,他因喜欢吃涮火锅里的牛肉片儿而被大家伙儿送给他这么个绰号。
王升看着肥牛:“看你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一脸坏笑。”
肥牛笑眯眯地摇头晃脑地说道:“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小子把玛德给臭骂了一顿——骂得那个叫痛快淋漓。”
王升笑着道:“跟我装大他!气得我摔死他的心都有。”
肥牛笑眯眯地抬肘撞一下王升的手臂道:“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了:连玛德都敢招惹,你现在是咱们厂的大英雄了。”
王升:“真是恶事传千里呀,这么快人们就都知道了?”
肥牛小声地说道:“你痛骂玛德的时候,虽说没有一个人在现场,但是,很多人都暗暗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呢——机关里的那些人躲在办公室里,都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着呢。他们都捂着嘴偷笑,说你骂得痛快解气。刘刚说他躲在卫生间里就是不出来,等你骂够了、要动手了他才出来劝架的。呵呵,刘刚这个坏种,看热闹的一点儿都不怕事儿闹大。”
王升看着肥牛笑着问道:“呵呵,看来啊,我这是替大家伙儿出了一口平日里的恶气哈,是吧?”
肥牛点头、笑咪咪地说道:“平日里,玛德都是骂别人的主,谁敢顶撞他啊!今天却让你这个吃生肉的家伙给骂了。机关的人都兴高采烈准备庆贺呢,相约去大排档喝几杯啤酒。”
王升说道:“看来,玛德在机关里是很不得人心的啊。”
肥牛提醒:“玛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小心他报复。”
王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有什么啊,我就是个干活的工人呗,他能把我怎么样?还能不让我干活喽?”
在不远处,站磨床前的肥牛的媳妇李丽丽,正跟两位女师傅闲聊着天,三个女人多次朝王升这边忧心忡忡地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