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命令刚刚下达,所有的苗族汉子都拔出了苗刀,就近找人,或者是怒目相对、或者是结队防御。
刚才还在祈祷的妇女和儿童,急忙起身退出场地**,四散朝周围跑去。
见到这样的情况,张华也不觉得意外。
作为分管治安的局领导,这样的场景他肯定是见得太多了,但是他打心里相信,再牛的群体,都不会比得过公安机关坚硬的铁拳。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人群里汉子和老寨主的对话,却又引起了我的高度重视。
“阿公,要杀人几个呢?”
“阿公,今天我们村是不是要完了?”
“阿公,一会我先上,能干倒一个就满足了。”
“兄弟们,要是哪个还没有死,就帮忙照顾一下老婆孩子啊,拜托了。”
我连忙一句话一句话地翻译给张华听,并很谨慎地判断说,这些人可能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呢。
为什么不一样?
以前跟张华他们对抗的,无非是什么拆迁户、下岗群体、环境被破坏的群众,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他们就不想跟暴力机关对上。
以前的闹事,归根结底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利益有了保障,自然作鸟兽散;而眼前这些,好像是“零利益”,是因为一种信仰,就要跟我们干起来,还不死不休的样子。
那这个就是大事了。
当然,我说得没有这样直接,毕竟我只是一名小小的村警,身份上跟张华隔得远了去,只是因为“当事人”的缘故,让我有了跟领导“建议”的资格。
当然,张华还是能够听得进话的指战员,他耐心听了我的翻译,并研究了我的分析。
然后,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要真是怼上来,别说血流成河,哪怕只要有伤亡出现,都是他所承担不起的。
“我去跟老头协商一下行不行?”我向张华请示着。
当然,为了说服他,我还是给出了我的理由。
我非常清楚地记得,眼见张华他们特警队在远处的高山出现后,刘长林就突然放弃了一切,然后就唱起了那首神秘的古歌,召集了一村子的人来搞这个什么仪式。
换句话说,就是刘长林为什么要搞这一出,老寨主根本就不知道,违法了都不知道。
“去吧,注意尺度。”张华叮嘱我。
对于张华这样的命令,我有点嗤之以鼻。现在晓得告诉我说要注意尺度了?刚刚不是牛气冲天地说人必须带走吗?要不是领导您生硬的语气,哪里会是现在的局面嘛。
当然,腹诽跪腹诽,但是我不敢说出来。
“阿公啊,我是款洞村子里刘建国家的儿子,跟你说几句话好不好?”我穿过正紧张对峙的人群,来到了老寨主的面前。
此时的老寨主,正坐在一个石凳上,一口口地抽着烟。
语言的亲近性,外加地域的临近性,以及人脉的熟悉性,让老头子虽然不愿意理我,但是也不得不答起了话来。
“刘建国?那个教书先生是你阿爹?”老头突然很惊讶地问起来。
我当然一五一十地如实答了。
“好久都没有上街了。”听完我的回答,老寨主感慨了起来,说是七十岁后天就迈不动步子了,算起来已经有二十三年没有到款洞去了哦。
“阿公万福,还硬朗呢,今年才九十三,肯定要活过百年的。”打蛇随棍上,我立即抓住话头,拍起了马屁来。
“百年不百年的,还不是要看山神啊。”老寨主很认真地对我说,命是山神给的,一定要虔诚哦。
我虔诚个铲铲,生命明明就是母亲给的、自己保养的。
当然,我不会当场怼回去了。
见我没有说话,老寨主又对我说了,说其实我不要这样客气,算起来我们还是有点血脉关系的,真正从字辈上来论,“建”字辈还是他父辈的平辈呢。
哈哈,老鬼说话还挺艺术的嘛,明明就是和我一个字辈的,却跟我拐这么大一个弯弯。
“您老这么久不去山外看看朋友呢?”我连忙问老寨主,虽然他已经说了是我的平辈,不过现在局势紧张,我也真不敢没大没小称兄道弟。
“老了,走不动了,就交给长元长林他们了。”老寨主感叹说,以前都是他负责对外联络的,现在就交给年轻人了。
“我记得你是跟长林一起进山的?”老寨主看上去年纪是老了,不过记忆还挺清晰的。他问我,我们是遇到了什么事,刘长林怎么突然间就想起要搞“换罪”了呢?
真是瞌睡遇枕头,刚刚想说这个事,对方就主动问上来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