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你。”面对我的诘问,张**直接打开一瓶矿泉水从车窗倒了下来。
冰冷的水浇透了我的头发,从脖子上顺着背脊,一直浸到了腰带上。
“啊嚏……”
透心的凉意,让我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更可恨的是,坐在后排的张**的老婆,还吐了一口浓浓的痰到我脸上。
用手一抹,滑溜滑溜的。一种恶心感从胃里翻了出来,整得我只想吐。
张**是最不讲道理的,他是我们款洞街上人,开的是一台双排座的大货车,平时老是在街上横冲直撞,一点道德都没有。
今天赶集,街上本就摆满了各种小摊,行车是个大难题,但是张**从来都不管不顾的。
这不,刚刚那速度都快要有60码了,要不是我制止得早,超市王晓梅家的那头宠物狗是铁定要遭殃了。
“你个蠢货,老子开车警察都不说,还要你来管?”停下车,张**骂咧咧地走过来,把我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手里还拿着个大号的明晃晃的扳手。
“张哥,你刚才开车的速度太快了,王晓梅家的哈巴狗都差点要被碾死了去。”对于张**这样的人,我打心底是厌恶的,心里诅咒着你要继续这样开车,早晚会折在道上。
不过,我不能这样说,还是要和他讲道理。
“哐!”张**轮起扳手,直接朝我的头上招呼了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铁定会开瓢。
不过,肩膀还是吃了重重的一记。
“特么的我开车在国家的公路上,你一个假黑皮装什么大尾巴狼?”张**又朝我的背上几扳手就打起来,是那种往死里打的劲头。
张**的老婆也从车上跳了下来,用尖尖的高跟鞋鞋根踩在我的肚皮上,以鞋跟为轴心,不停地转着圈圈。
真疼。
旁边围了好大大一圈人,可是没有一个来救我。
倒是几个好心的大娘说,张**你们两口子不要打了,会出人命的。
对于这些,张**是不听的。他张家是个大家族,起码占了款洞寨一成的人口,街上的门面差不多他们占了一半,平时就没有人敢惹。
一番狂风暴雨般的猛捶,我疼得晕过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散了架子,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躺在卫生院的病房里。
睁开眼,我看见了哭得两眼都已经肿成了桃子的老母亲。
“作的什么孽啊,天杀的张**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见我醒过来了,母亲又哭起来。
而我已经快60的老爹刘建国,一直在窗前抽着闷烟,一句话都没有说。看得出来,他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的,整得满屋子都是烟味。
老爹是我们村的教师,全科教师,寨子里一二年级的语文数学都是他教,平时里烟瘾就很大,现在就抽得更多了。
由于感情还可以,我老是叫他“国哥”。
“你就不要再去搞那些破事了好不好?”国哥粗暴地对我说,他才不管我疼不疼,一直骂我狗咬耗子,装什么鬼黑皮。
是的,我这种无偿指挥交通的人,就是国哥他们口中的假黑皮。
在我们这里,村民对公安协警总是有些看法。他们要么把协警喊为“黑皮”,要么喊成“水草鞋”,反正就不是什么褒义的称呼。
而我,连黑皮和水草鞋都算不上,是个假“黑皮”。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际遇。曾几何时,我刘方可是全村第一个大学生,整个款洞乡的骄傲啊。
2003年,经过十二年的苦读,我以全县文科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了江南省一家211大学的新闻专业,当时可是轰动了全乡,国哥甚至杀了好几头猪,办了两天的席,乡亲们都来随礼,说我老刘家祖坟埋对了地方,终于要有娃儿鲤鱼跃龙门了。
对于这些,我倒是没有其他感觉,明明就是大学扩招了嘛。不过全县文科第三、尤其是语文148分的县记录还是让我很是得意。
我考上了大学,反而成了我家的灾难。每年近万的学费和每月500的生活费,压得国哥都快直不了腰。
于是,我又成为了“读书是累赘”的反面典型。
毕业后,我直接回到了我们山南省省会云阳,在一家不大的报社当上了记者,收入本就不算丰厚,也就谈不上什么光宗耀祖,甚至还不如好几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同龄人,搞得全乡“读书无用”的论调又开始抬头。
半年前,在母亲以死为威胁,命令我回到了乡里,认真复习起了**考试,想要钻进体制中去,端个铁饭碗。
回乡刚刚几天,我就不消停了。几年的记者生涯,磨练了我的胆色,也培养了我的正义感。
就是这样的正义感作怪,在闲暇之余,我观察发现款洞本就狭小的街道上,因为没有人指挥的交通,每逢赶集天不是拥堵就是出事故,往往一堵就是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