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轮明月遥遥的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上。
柚木站在庭院里,抱着双手望着明月出神,四周只有水竹敲击怪石的声音。
“柚木学长。”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斜眼看了看走过来的由衣,柚木没有说话。
“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柚木学长是否愿意赐教呢?”看他似乎有心事,由衣故意用不久前才问过柚木老夫人的句式来问他。
果然柚木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失笑道:“如果是太犀利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啊啦,那我是问好呢,还是不问好呢?我不确定这个问题称不称得上犀利。”由衣为难地说。
“你问出来不就知道了吗?”
“这可是你说的,”由衣顿了三四秒,才问出了心中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我听说你以前是弹钢琴的,有这回事儿吗?”
她知道了?柚木嘴角的笑意淡了一点。
不过也是。
“是小雅告诉你的吧?”他一下就猜出了泄密的人是谁。
“喂,是我在问你,你怎么问起我来了。”由衣很有义气地不肯出卖小雅。
“好吧,反正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会告诉你这种事情。”柚木点了点头,“我以前的确是弹钢琴的。”
“……我可以问一问你为什么现在转吹长笛了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的话你就不会继续问了吗?”
“……”喂,这人的性格怎么这么难搞定啊。
收到了由衣一对白眼,柚木反而扩大了笑容,他看着天空上那轮明亮的圆月,说道:“因为我很有弹钢琴的天赋,所以学了没多久,我的弹奏水平就超过了我的两位哥哥。无足轻重的三子怎么可以有比长子、次子更加优秀的地方呢?这传出去会影响两位哥哥的名声,所以祖母命令我不可以继续学钢琴了,然后我在祖父大人的建议下转学了长笛。怎么样,这样你满意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
由衣寻思了一会儿,突然抬起脸,对柚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特别讨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原谅你第一次自选曲目比赛结束后在休息室里那些过分的言行吧。”
“恩?”柚木扬起一侧的眉毛。
由衣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在柚木小臂上拍了拍,说道:“我可以理解啦,有道是变态都是被逼出来的,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所以你会变成一个精分不是没有原因的……哎毕竟这也不是你自愿的嘛,不过变态总比死亡好啊,但是你不要有事没事就跑出去吓人,看日野学姐被吓得,这些天见到你都恨不得绕路走了,不是每个人的心理素质都像我这么强悍的,哦,说起来我好像也是被逼出来的……”
柚木的嘴角抽了抽,这丫头到底是来安慰他的还是来膈应他的??
注意到她说的话里有一个漏洞,柚木促狭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心理素质够强悍,让我以后只来吓你一个人就行了?”
“……”由衣噎了噎,“我才没有这么说。”
“那你呢?”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柚木忽然问道。
“什么?”由衣没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今晚会站出来,说那一番话。那明明与你无关不是吗?”
由衣愣了一下,收起了不太正经的表情,她抬头看着那被云彩遮去了一点边缘的明月,轻轻地笑了:“啊,这件事的确与我无关……但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不能这么旁观下去……反正我一向是这么多管闲事不是吗?”
“对了,还没有给你说……我父母,不,我的父亲……还有母亲,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变,说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都不夸张。不再逼我去练琴,每天吃过晚饭还会陪我出去散步一个小时,九点钟准时给我送一杯热牛奶,十点催促我睡觉……”注意到柚木有些吃惊的双眸,由衣笑了笑,说道,“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成效……”
“我当初之所以下定决心,是因为我不想再继续弹钢琴,不想再继续……这么痛苦地弹钢琴。”
“但是现在想一想,说到底,我是为了摆脱他们的操控,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而不是一味听从他们的摆布,我要做什么事情应该由我自己决定,我的命运应该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她回过头,看着柚木,笑着问道:“你怎么看呢,柚木学长?”
台阶下的少女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柔软的发丝随着她偏头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动人的弧线,弯起的浅棕色双眸就像两汪清澈的湖水,唇边的笑意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而又无忧无虑,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就像一颗投入水池的小石子,在柚木的心田间溅起一捧四溅的水花,荡起阵阵涟漪。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很可惜,他无法回应她的期望。
反抗柚木家族,反抗那位永远以家族利益为首的祖母大人,哪有像她反抗自己的父母那么简单。
所以他最终只是摇着头,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说道:“还真是一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