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庄越担心的更多,敌强我弱暂避锋芒,从战术层面考虑必须隐蔽,一旦隐蔽成为负担,不得不重新考虑行动方向。
未雨绸缪,庄越已在铁路南边的芦苇丛建立了秘密营地,木筏上储存了日常用品和工具。此刻,他的犹豫来自对敌情的重新认知,我们能想到的敌人也能想到,如果日军改变拉网式扫荡实行横向封锁,那么东西方向的每一条道路都有可能遭遇敌人,如同穿越一条条绳索,对于一支没有作战经验近似赤手空拳的队伍无疑是极大的考验。回想出发前洪师爷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同样,苏槐明认为敌人不可能将所有的平原河流封锁,这一点非常重要。
“走。”庄越环顾四周走向左边的灌木丛,木匠原地警戒。
招呼队员围拢一起,庄越简明扼要阐述自己的想法,建议重新选择落脚点,队员们望向苏槐明。
“你的意思,我们可能做别的事情。”
到底是搭档,苏槐明猜中庄越的心思,庄越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油布包,里面一张折叠的牛皮纸绘制的地形图。他给战士解读每一个坐标位置,方向,叮嘱大家牢记,一旦走散可独自前往铁路南边的秘密营地。
这次鬼子实施静默扫荡,出于保密原则不会通知所有的汉奸维持会,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西北二十里外有个刘村,维持会长刘黑子是铁杆汉奸,日军残暴推行人圈并村,将附近的百姓集中到刘村,使仅有十几户的刘村变成上百户的大村。
木匠跑来报告,有九个日军向东走了,庄越命令继续观察,全体待命,过了约一小时,又有十二个日本兵向西去,间距拉的很长足有百米。
庄越下了决心,去刘庄。
庄越带领队伍避开道路选择无人踏足的荒野披荆斩棘艰难行进,黄昏前,队伍踏上一条小路,半人高的茅草垂向路面。
苏槐明指挥队伍原地休整,庄越向前探路,路面狭窄如蛇行弯曲,走了几百米,眼前豁然开朗,雨雾里空旷的田野出现一片郁郁郁葱葱的树木,刘村到了,前面的路笔直伸展直达村口。
队伍在野外土丘的斜面搭起木棚宿营,这活木匠驾轻就熟,苏槐明以为庄越准备天黑后夜袭刘村打掉维持会。庄越决定等明天看情形决定,村里情况不明,即使打下来,没有封锁刘庄的能力,消息传出去鬼子转眼就到。
天亮时空中飘起雨丝,庄越带木匠、郑秋水、许小小来到路的拐弯处。
刘村位于原野之上,进村只能走脚下这条路,清楚看见村口有一个晃荡的人影,似乎是哨兵,给祥和的乡野的清晨增加了焦虑不安。
许小小屏住呼吸生怕弄出声响,庄越看在眼里没有言语,有时候战士的情绪需要自己调整,时间一久许小小慢慢放松下来:“队长,等啥呢?”
庄越说:“等人。”
许小小说:“要是一天没人出来进去呢?”
庄越说:“那就再等一天,隐蔽也是战斗,鬼子扫荡肯定要维持会配合,也许消息没有下达过来,也许汉奸不敢声张。”
许小小好奇的问:“队长,你在山下活动,吃啥,住哪儿?杀过鬼子吗?”
庄越说:“想法子活着,活下去,不愁没机会杀鬼子,我们的队伍也是一样。”
郑秋水问:“队长,我建议进村摸情况,干等不是办法,采取主动。”
庄越说:“别叫我队长,苏槐明是你们的队长,我是编外人员。你的想法不错,训练科目在实战中要灵活运用,眼下没有十分把握宁可按兵不动。仗仗不能凭热情,把劲留着,别泄气。再说,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利,鬼子比我们急。秋水,你去警戒后面,至少一百米。”
木匠说:“奇怪,这么久没人出村。”
庄越说:“保持耐心。”
耐心,木匠领教过庄越的耐心。
中午,雨渐渐下大,村里依旧无人进出,庄越看出点眉目,刘村的维持会知道鬼子扫荡的消息。
郑秋水跑来:“队长,有人过来啦。”
四人缩进路边草丛。
一把大油伞,一俩脚踏车,黑褂白衬衣敞胸露怀,城里的侦缉队一律这般操性。这年月,脚踏车可算时髦玩意儿,时髦而张扬,雨天路不好骑只能推行。
“木匠,来活了,借用你的枪,剪径。”庄越拿走木匠的枪。
木匠吓一跳,剪径,在部队时爱听故事评书,常常借用里面的词汇调侃。郑秋水和许小小学生出身,当然知道其含义但没听明白,更想不到一向黑脸的庄越竟也有此雅句。
庄越扛起汉阳造算好距离,假装偶遇迎面撞上:“二位爷,走亲戚呀?”
推车的吓一哆嗦,打伞的家伙满不在乎:“呦,相好的,口气比脚气大,面生的很,劫道啊。”
庄越说:“有这个打算。”
打伞的说:“有出息,敢劫老子,跟我去城里干,我们缺你这样有出息的兄弟。”
庄越的枪依然扛在肩上:“受累,你那位?”
打伞的说:“这年月猫狗都能成精,你谁呀,刘黑子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