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联系早联系了。”
以前一直对深陷传销的受害者抱有疑问,难以感同身受。现在真是切实体会到向外传递消息求救是有多难。
好像门口的狗狗都会盯着你,再转头向地图大boss告状。
言辞委婉地向能离开宗教的教徒暗示也不行,说多了甚至会提起对方的警惕。
人身自由没有受限,偌大的万世极乐教想去哪都行,如果想,童磨的房间都说进就进。
但方圆百里都没有大城镇,唯一人口密集的村子,也是伊吹被童磨救走的驿镇,几乎一半人口都是万世极乐教教徒的亲属。
这怎么玩嘛。
把洗好的和服吊在晒衣杆,伊吹头疼地趴在晒衣杆上叹息。
“伊吹大人……伊吹大人!这是您自己洗的吗?”
发现他的教徒样子很是惊恐,还有种没照顾好伊吹的挫败和自责。
“大冬天的,您叫我来就好了呀!您的手指都胀起来了……快,我带您去擦擦药酒!”
“啊……不用……”
“别说这么任性的话!”
中气十足地把他拉去擦药酒的教徒下手和她的声音一样中气十足。
傍晚,照旧盘坐在莲花台边的伊吹捂着自己的手指默默流泪。
啊,医疗不发达的大正年代对付冻疮只能用药酒搓揉,没法像后世一样喷喷外用药剂就好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的事。
“盐月君,你冻伤了吗?”
莲花台正中,童磨眨着七彩的眼睛,好奇地问他。
“嗯。”
童磨一副烦恼的模样抱怨。
“近来入冬了,天气也冷起来了啊。”
鬼也怕冷吗。
虽然很想这么问,但伊吹忍住了。
虽然这种据说无限再生不怕火冰只怕日光的生物,只是想想就很不符合唯物主义科学。
……够了伊吹,别想了。
再想忍不住了。
单手杵脸的童磨安静地盯了伊吹半晌。
“说起来,盐月你也该加点厚衣服了,这么冷的天可别生病了才好。”
“不会生病的。”
就算生病,本质上还认为自己是现代人的伊吹依旧不以为然。
感个冒发个烧,隔一年换季的时候不就得得一次。
这一世的他是富家子,冬天的时候连门都不出,还未对这个时代冬天的恐怖有深刻认识。
“那也不行呢,人类的孩子可是很脆弱的。”
还不等伊吹吐槽童磨这是什么古怪措辞,背上的轻飘飘触感首先打断了他。
“?”
他碾着腰边的黑紫袈裟发愣。
“暖和多了吧?”
撑着侧脸的男性脸上依旧是那副宽和又亲切,无忧无虑的笑脸。
对父母亡故不足三个月,亲属只对财产虎视眈眈,即便年幼也要展示不好惹最后两败俱伤独自出门寻找归属的少年来说,这笑容亲切的犯规。
但我可不只是身世悲惨的“伊吹盐月”而已。
伊吹将背上的黑紫袈裟拉下来,随手叠两叠,算是个整洁的利落样子后,双手递回给童磨。
“谢谢您,不过不用了。”
我有一身浩然正气。
“真的吗?”
“真的。”
“好啦。”
无意义又意味微妙——可能是伊吹单方面认为——的对话到此结束。
傍晚十点四十五分,他可以起身回房间了。
虽然对方到底没有收下袈裟,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用气势逼对方收下袈裟也不错。
“童磨先生,把衣服收回去吧,要是冷的话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
刚刚怎么没注意到呢。
台下那仿佛要把他融化一般瘆人的视线群。
不像人类,而是一对对眼睛。
狂热,渴求,希望,信仰。
茫茫大洋中的浮木。
炙热黄沙里的绿洲。
黑色的瞳仁镶在惨白眼白里,睁大到像是马上要掉出来。
一刻不眨的,密密麻麻的,正魔性的死死盯着他看。
那是光暗处的无数瞳白,就连□□都只是承载眼睛的无用载体。
面料华贵的黑紫袈裟轻飘飘掉落在脚边,但已经不是现在的伊吹该关注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