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留城北城门楼。
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刘旁推测道:“想来敌军会先行扎营,明日攻城。” “今夜,恐怕就是未来一段时间里袍泽们能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张浦认同颔首:“刘县尉,劳你今夜率五百正军、两千青壮戍守城墙。” “切记,点燃所有城墙上的火把,谨防敌军夜袭!” “其余守军尽数休息。” 刘旁和张浦谁都没有提及趁着赵军立足未稳、主动出城作战的计划。 城内守军的兵员质量并不高,拉出去夜袭不过是给敌军塞牙缝而已。 刘旁微微皱眉:“县令,明日的战争必然极其惨烈,是否要让更多的袍泽先去安寝以养精蓄锐?” “下官以为,仅以一千青壮戍卫城池便足矣。” 张浦摇了摇头:“不可大意。” “赵武安君既然能与我大秦上将军翦鏖战,且略占上风,就说明此人军略必然极强。” “我城切切不可大意!” 张浦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年。 彼时的张浦还是韩军都尉,领两万八千步卒与秦军鏖战于新郑内城。 在那一战中,嬴成蟜以离谱的进军路线和突如其来的夜袭一日下新郑! 自那以后,张浦就对深夜产生了恐惧。 张浦非常担心李牧也会趁着夜色突然发起冲击,一击下屯留! 见张浦眉头紧锁、满心沉凝的模样,刘旁只得拱手:“唯!” 然而刘旁的话音却被城外呼声尽数掩盖! “先登!先登!” “杀秦狗!报血仇!” “袍泽们,冲锋!” 张浦、刘旁二人的双眼豁然瞪大,不敢置信的齐齐走到了城墙最边缘,便见万余赵军竟然脱离了大部队,向着屯留城冲锋而来! 刘旁怒声低喝:“猖狂!太过猖狂!” “即便赵军兵力远超我军,敌将怎能如此猖狂!” “我军必当给予敌军以迎头痛击,令敌军知道我大秦锐士不可欺!” 疾驰而来,未曾休息一刻钟,甚至不曾扎营,更是放弃了夜袭,而是趁着黄昏直接发起攻城战。 对于一名深谙军略的大将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蔑视! 毫不遮掩的蔑视! 意味着李牧根本就没把屯留城守军放在眼里! 刘旁怎么能不愤怒! 张浦却是回忆起了久违的恐惧。 秦韩之战时,嬴成蟜也是这么不把韩军放在眼里的。 但结果呢? 嬴成蟜赢了,赢的彻彻底底! 强压下心中惊惧,张浦断声喝问:“守城器械可已准备就绪?” 黄垚连声回答:“还在运。” “目前箭矢、滚石已经运输完毕,擂木已经运了一半,唯有金汁正在收集!” 张浦毫不犹豫的下令:“令!” “五百正军、一千青壮为生力军,退入城内。” “三百弩手、三千青壮守北城,余者分列各城。” “其余所有弩手列阵三番!” “民夫持滚石准备!” “城内所有能动的人尽数走出家门,运输守城器械。” “快!” 一声令下,屯留县随之而动。 张浦双眼死死盯着正在冲锋而来的赵军先登营。 待到敌我两军距离仅剩二百五十丈,张浦断声喝令: “第一排,仰高四,目标正前方。” “放!” 弓弦之音炸响,百枚弩矢稀稀拉拉的向着赵军泼洒而去。 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 “啊!” “快举盾!” “举个劳什子盾!敌军箭矢稀少,速战!” 即便秦军射出了一轮又一轮的箭矢,但秦军的弩手太少了。 每轮一百根的箭矢面对万余赵军只能掀起些许浪花,完全无法阻止赵军前进的速度! 张浦见状心中轻叹,转身呼喝:“袍泽们,今岁我等新得了长安犁,开垦了大量田亩。” “我等终于有了吃饱饭的盼头!” “本官不允许任何人抢走我们勤勤恳恳种出来的粮食。” “哪怕是数倍的强敌!哪怕是赵国的武安君!” 所有守军的呼吸变得粗重。 在当今天下,城头变换国旗对于黔首们的影响并不大。 很多黔首根本不在意自己属于哪个国家。 但每一个黔首都打心眼儿在意自己种下的粟米! 变更国籍?可以。 动我粮食?死战! 拔出腰间佩剑,张浦剑指赵军,怒声厉喝:“本官将与二三子同守屯留。” “死战不休!” 所有秦军守军齐齐怒吼: “死战不休!” 呼喝间,秦军弩手扣动扳机的动作愈发用力,秦军步卒眸光嗜血,做好了决死的心理准备! 然而就在所有秦军准备殊死一搏之际,城外赵军却突然如潮水般退去! 紧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笑声。 “哈哈哈~秦军果真以为我军要攻城了。” “远道而来,怎么也得睡个好觉先!” “你等看到城头秦军那紧张的模样了没?老将皆言秦军悍勇,吾观之却如土鸡瓦狗尔!” 秦军:啊??? 合着敌军是在吓唬我军?! 敌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我军竟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张浦: 看看自己还指着赵军的剑刃,再看看撤退的赵军。 张浦面颊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