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夜清凉如水。 花厅内,吴有材设宴招待知府大人和家眷。 上下左右四排长桌围起来,四人一席,共有十几席,知府赵大人坐在首席,身旁除了吴有材和县丞陪同,还有他的准女婿郑观。 吴有材瞅着眼前的年轻人,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郑观刚满二十五岁,年纪虽轻,身上却有种独特的沉稳和睿智,让吴有材只瞥一眼,就觉得有些忌惮。 郑观一双眼睛也有意无意打量他,突然笑道:“吴大人,两年不见,犹如沧海桑田啊。” 吴有材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一下子认出眼前的人,“郑大人!” 他瞪大眼睛,震惊地愣怔住。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郑观竟是两年前的知州郑大人! 当年吴有材还是新进士,郑观任本地的知州,负责护送十万官银进京,那晚官船上设宴,他跟郑大人都在宴席上。 嘶—— 吴有材暗自吸一口凉气,脑门冒出冷汗。 * 郑观朝他举了举杯,一双冷冽的眸子里含着晦暗不明的深意,“往事不回首,今晚只谈风月与风流。” 赵知府在旁边介绍道:“小婿郑观,这两年在北镇抚司当值,现任理刑千户。” 他由文职转向武官,专门负责刑狱。 吴有材又是一个激灵,连忙陪笑道:“郑大人年轻有为,闻达于诸侯指日可待啊。” 能进北镇抚司做官的人,多是显贵出身的官家子弟。 当年官银被劫,郑观的知州官位被革,吴有材以为他这一生就落魄了,没想到转去北镇抚司当差。 此人的背景绝非一般! 郑观哈哈笑起来,“过奖,我是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不像吴大人,是圣上钦点的进士,当真前途无量啊。” 2. 花厅两边梁上、窗格、门户上,挂着彩穗红灯笼,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也挂满了各色花灯。 戏台上,扮相美艳的优伶唱着动听又婉转的曲子。 一曲唱罢,戏班子全体上台,给大人们行礼谢恩,一群扮演小猴子的孩童们蹦蹦跳跳。 吴有材心神不宁,这时听见热闹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挥手。 他早已命人用大簸箕装满铜钱,由两个衙役抬着,用力往戏台上撒钱。 铜钱如同雨下,叮啷啷满台的钱响。 * 众人都鼓掌叫好,笑容很夸张,又带着些勉强。 为了办好这场宴席,衙门里从上到下都出了份子钱,这台上撒的都是他们的钱。 听着叮啷啷的钱响声,众人都是一阵肉疼。 赵知府端起一杯酒,起身拱手,“如此奢华热闹,本官受之有愧,让诸位同仁破费了,破费了。” 众人陪赵知府饮了一杯,吴有材凑上前去,说起灾民居无定所,还有山匪扰民的事情。 他想跟知府大人套一套近乎,留个鞠躬尽瘁,为公为民的好印象。 赵知府皱一皱眉头,“宴席之上,莫谈公事,吴大人不知晓规矩吗?” 吴有材脸上的笑容凝住,连忙起身拱手,“学生愚钝,扰了大人的雅兴,自罚一杯。” 他自己倒酒,仰头喝下一杯,不经意地用衣袖抹了一把汗。 赵知府眯起一双笑眼,语重心长说道:“本官想说,吴大人与其诚惶诚恐,莫若举杯望月,听天由命。” 吴有材愣住。 赵知府又举杯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吴大人莫要当真啊。” 吴有材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表情僵硬,咧着嘴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