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买卖么,有人愿意买,咱正好手上有,不卖砸在手里,多亏!”
“反正我是不会干这邪门的事。”邹士夔直摇头。
姚长庚呵呵讪笑:“你不乐意干,在上海滩有大把的人愿意干。其实你师父我也瞧不上走邪路的,我可以坑蒙拐骗,但不能辱没了先人,让别人指着鼻子操祖宗八代。不管怎么说,今天师父给你启蒙了,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自己。你好自为之吧。”
正说话间,饭店老板出现,满脸堆笑,打招呼说:“对不起,两位记者是隔壁报社的记者吧?刚才小跑堂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海涵。要不,我再送两菜,算赔礼了?”
姚长庚嘚瑟至极,对邹士夔说:“我说什么来着,老板跟我亲人似的。”
然后他转头对老板说:“送菜就免了,我们吃得差不多饱了。好不容易今天得空,带朋友来给你捧场。没曾想,你店里新来的小伙计有眼不识泰山呐。”
老板连忙鞠躬赔罪,从怀里掏出两张免费礼券,递给姚长庚。姚长庚顺手揣兜里,说:“老板,你放心,我们不吃白食,待会儿埋单,一个子儿不会少你。”
老板千恩万谢。
姚长庚剔着牙,打着饱嗝跟邹士夔说:“下午,永安公司郭老板那儿有个新闻发布会,他家又推春季新橱窗。吃完了我带你去,可以多领一份利是,正好补上吃饭钱。”
“谢谢,师父您真疼我。”
“那是,我把徒弟当儿子看待,哪能让你吃亏。”说完,姚长庚摸出一枚大洋丢在老板手掌心,问:“够不够?”
老板点头哈腰:“多了多了。”
“师父,怎么能让您破费呢?”邹士夔急忙掏出钱,塞入老板手中,想替换出师父的钱。
老板看情形想把钱还给姚长庚,被他一把按住,硬是逼着老板把钱还给邹士夔。
“你刚上班,哪有钱?师父比你能挣钱,这一顿算我的。”
“拜师宴,哪有叫师父掏钱的道理?不符合规矩。”邹士夔不肯收钱。
“规矩?哪门子规矩?封建礼教的规矩咱不认!师父我最瞧不上恃强凌弱、压迫弱小的事儿。拜我为师,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姚长庚瞪起豹眼,作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邹士夔只得乖乖把钱收起来。可在他心里,这个外表粗俗的男人顿时高大起来。说实话,初见面的时候,邹士夔有点失望,完全没想到不是读书人,一身江湖习气很难与摇笔杆子的记者搭上关系。可现在,他发现在姚长庚白相人一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直爽、善良、侠义的心。
在日本东京的富人区,一条丁目小街通过密密麻麻的木结构房子“一户居”群落,道路干净整洁,旁边大多是两层楼房,高敞宽大,不同于低矮局促的贫民窟。门口是一小块院子,栽一棵树,或者放置数盆花,这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已是难得。小街仿佛大鱼的脊椎骨,两旁伸出许多细如羊肠的番道。在这一片房屋深处,坐落着一幢略显陈旧的房子,由于年代久远,木板墙壁乌黑一片,隐在周围的房屋中间,如一滴雨落入大海,毫不起眼。房子门口是小木板拦起的低矮栅栏,散乱地摆放着黄金菊。门牌上标识为“横山”,烫金的汉字已经斑驳,看得出过去这里住的人曾经阔气过。现在,这幢房子被一个外国人克劳森租下来,当做寓所。克劳森夫妇从横滨来到东京,在离家不远的町街上开设一家无线电修理铺。由于老板技术精湛,加上德国工匠全球闻名的严谨与勤奋,修理铺业绩蒸蒸日上,在附近一片小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