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不服从。”剑瑛又委屈又尴尬，泪水仍然挂在脸庞上。

为转移话题，不让剑瑛继续伤心，邹士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假使有紧急情况需要直接联络你，怎么做？”

“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去迈尔西爱路（今茂名南路）、石蒲路（今长乐路）法国总会斜对面一家一开间门面专卖西洋书籍的书摊，那里是紧急联络点。”老开说，“此外，还有一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那就是你在《申报》上登你与剑瑛的订婚启示，写明时间地点，我会来找你。”

“咱别拿剑瑛的终身大事做文章，不能平白无故毁了姑娘清白，以后还怎么嫁人。”邹士夔半开玩笑地说。

老开也笑了：“不碍事，订婚而已，不是没结婚嘛。不过，这方法只能用一次，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剑瑛仍然臭着脸，一言不发。沉默一会儿，邹士夔想起什么，说：“我在报社里看到一个人，熟人。”

老开警觉地问：“谁？对你有威胁吗？”

“不好判断。”邹士夔回答，“他是原沪江大学老师，学联领袖之一，**员赵正轩。他是不是受组织委派，跟我一样打入敌人内部的？”

老开显出鄙夷的神色，回答：“他是个**，出现在《社会新闻》报社里不奇怪，因为那里本来就是傅醒华安排**的集中地。”

邹士夔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那我岂不是成天跟**们打交道？”

老开面色越来越凝重，整个脸黑下来，忧虑重重地说：“此人在这里出现，那么你的处境就很危险，他随时会向上级检举你。这个情况太突然了，完全出乎意料。让我想想——你应该马上撤出，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

“不仅你来不及撤出，我们现在可能都处在危险之中。”老开感觉不妙，今天这里的环境让他生疑，他转头对剑瑛说：“姑娘，你赶快下楼，去周围瞧瞧，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如果有情况立刻闹出点动静，掩护我们撤离。”

剑瑛点头，迅速站起来，疾步走下扶梯。

“事情没这么坏。”邹士夔却不以为然。

“不可掉以轻心，大意是一个地下情报工作者最可怕的缺陷。”

“我认为他应该没有出卖我。假使他这么做了，今天我不可能来跟你接头。”

“幼稚！”老开严厉地说，“敌人擅长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敌人就是你引来的。”

“你怀疑我？”邹士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处白色恐怖底下，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老开恶狠狠地回答。

“我问心无愧！”邹士夔竭力辩解。

“现在没时间掰扯这些，赶紧撤！”

老开与邹士夔扑到窗沿往下看，只见底下一片祥和，马路上十分“干净”，没有安南巡捕，没有令人可疑的摆摊小贩与等客车夫，路人行色匆匆，自顾自赶路，没有任何异动。一名围白狐围脖的白俄贵妇手牵一条贵宾犬，沿街款款走来。人行道上露天咖啡座闲散地坐着两对西洋男女，他们看见漂亮的小狗，不由得伸手去逗它。而剑瑛站在街边左顾右盼，茫然地寻找着，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