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阴天,每隔几米就亮着一束火把,火光是地狱冥火般的幽蓝色。不远处的白帐篷外,一个长着胡须的少女,在贵妇的惊呼声中安静地梳着头发。
“不害怕么。”赫斯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没敢回头,余光看到他轻轻滑动的喉结,离我很近。
“不害怕。他们都是天生的吗?”
“有的不是,像我认识一个人,他的脸是在火灾中烧毁的,但从小到大还是被当成畸形儿看待。”
他说这句话时,一个肩上扛着两颗脑袋的秃头男人,猛然扑到了车窗前,口中发出喔喔怪叫声。
我被他吓了一跳,撞进了赫斯特的怀中。赫斯特用一只手稳住我的腰,冷眼扫了那人一下。
那人垂着两颗大脑袋,沮丧地离开了。
被这么一闹,我完全忘了他刚刚在说什么,他也没有要复述的意思。
马车停在一顶巨大的白布金线帐篷前。一个头戴花环、身穿粉裙的少女站在门口,她相貌清丽,在周围马戏班演员的丑陋外形衬托下,简直犹如白天鹅一般高贵出众。
她双手交握,似乎在等谁。这时,赫斯特理了理衣领,下了马车。她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语无伦次地说:“赫斯特先生……我今天凌晨四点钟就醒了,一直盼着您来看我的表演,没想到您真的来了……我、我好开心。”
赫斯特不冷不热地回了她几句,然后敲了敲马车的车辕:“还不快出来。”
粉裙少女柔情似水地说:“您真是的,总是这样对夏尼子爵说话……也只有子爵先生这样的好人,不嫌弃您的臭脾气——”
最后一字还未落下,她看到我从马车中走出,温柔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赫斯特像是没有看见她的僵硬,牵起我的手。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却在粉裙少女不可置信的注视之下,变得尤为暧昧。我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目光,默默地戴上了兜帽。
她一直没说话,像受到惊吓般,直到我们快要走进帐篷,才传来她的声音:“赫斯特先生,您不是从来不带女伴吗……”
她这句话,也让我僵了一下,转头看向赫斯特。其他男女都是礼貌而疏离地手挽手,他却紧紧地扣着我的手腕,一刻也不曾放松。
见我看着他,他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了?”
话语突然堵在了喉间,有些问不出口。想了想,我说:“她刚刚……”
“嗯?”
“……她刚刚提到了子爵先生,子爵先生人呢?我看告示牌上写,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赫斯特顿了顿,原本还算平静的声音,再度开口时,简直如同冰棱一样冻人:“关你什么事。”
我:“……”
在舞台下方的中央坐下,气氛陷入了沉默。赫斯特两条修长的腿,被约束在狭窄的过道中。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漫不经心地拨玩着怀表。时不时有人跑过来跟他搭讪,都被他浇头冰水般的眼神吓了回去。
这样大概过去了十多分钟,所有灯盏依次熄灭,大红帷幕缓缓落下,表演开始了。